九月底转秋,傍晚时分空气里隐约渗出一丝凉意。衣柜还是夏天的模样,易晚池打算在晚上睡觉前给衣柜换个季。她拿出一件健身服换上,准备去健身。
她背上包,脖子上挂一节浅绿色头戴式耳机,没走出两步,床上的唐孜文叫了。
“花花,你看见我耳机没?我耳机呢?我AirPods呢?我找不着了!”
易晚池替她翻了翻桌面,没找到。
“桌上没有。”
“包里呢?”
易晚池又去翻她的包。“也没有。”
“坏了……”
“会不会落在画室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唐孜文点头:“对!应该在我的画架上,我记得我拿出来过。”
易晚池对她的嘴脸再清楚不过,说:“你干脆let it go,它跟着你三天一小丢,五天一大丢,流浪儿都不带这样折腾的。”
“我不。”唐孜文一边套裤子,一边狡辩:“它已经跟我三个月了,有感情了。”
“我健完身回来帮你拿吧,省得你跑一趟。”
“真的?”唐孜文嘴上欲拒还迎,身体很自觉地把裤子脱了回去。
易晚池知道她不会客气,确认道:“你耳机套着紫色的壳对吧?”
“对。”
“行,我帮你拿。”
唐孜文抛去一吻:“爱你。”
“不用爱。”
健身房里,施恩正吭哧吭哧做卧推,手臂肌肉有形,好似夏威夷男孩那般阳光健康。然而曾经沧海难为水,易晚池见过更加血脉偾张的臂膀,也就对施恩的肌肉没什么感触。
她从侧门进入,正好是他的视线死角。以前的周三她从没在健身房碰到过他,有了第一次偶遇,之后每个周三都能碰到他。若谁要否认事在人为,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易晚池热身十五分钟,做了几组高位下拉,施恩才发现她。
“晚池,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也不打声招呼?”他坐在另一座器械的软垫上,全身热烘烘,散发着雄性荷尔蒙。
“刚来。”易晚池从容地笑了笑,“看你卧推做得起劲,我不好意思打断。”
施恩上下打量,说:“今天练背?”
“嗯。”
易晚池标准地做着动作,不喜他明晃晃的视线,便道:“你别看着我啊,我都忘记自己拉几个了。”
施恩吊儿郎当地扬了扬下巴,“我替你数。”
易晚池松力放下器材,充满正义感地教育他:“你刚做完剧烈运动不拉伸,第二天肌肉会很疼的。”
确有这个道理,施恩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站起身揉了揉肩膀,说:“那你结束了去哪吃饭?一起啊。”
“下次吧,室友在画室丢了东西,我得去帮她找找。”
施恩听出来她今日不便,倒也大度:“行,那就下次。我就在那边,有需要喊我。”
“好的施部长。”易晚池笑眯眯地说。
施恩反笑:“你可别这么叫我。”
接下来两人没什么交集,离开时点点头就当打过招呼。
练完项目,易晚池的额头湿漉漉,鬓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她擦了擦汗,戴上鸭舌帽,看了眼时间,骑车到画室绰绰有余。
画室的钥匙除了安保人员手上有,任课老师的手上也有。安保人员统一在晚上十点锁门,夜里十二点再检查一遍。任课老师的那把,是为了不时之需。
易晚池没想到,这个时候画室还有人。
她将小电驴停靠在路边,缓慢走向透着一束白光的画室,从门口能看见叶晃坐在讲台左侧,安静地作画。
他只开了前侧的一盏灯,或许对独处的人而言,一盏灯正好与渴望宁静的心情相配,但对于画画的人来说,这点光对眼睛实在算不上友好。
可他就是只开了这么一盏,面无表情地,低头蘸取色彩,抬手描绘轮廓。
易晚池想起了上午那节课,他凶着脸从她手里抽走作业的场景,不免为自己打抱不平。他对画一点儿都不凶,对人却活脱要吃掉对方的样子。
“叶晃老师。”
她声音并不响,只因划破了寂静,所以显得很响。
叶晃转过头,看见来人,心里有一瞬间的怔忡,但这一瞬间短到忽略不计。他先是下意识地想起上午给人吓着的画面,后又妥协。
他的担心素来无济于事。
“怎么了?”他的嗓音听上去比讲课时还要低沉,像一堆滚石在山路上东奔西走。
“唐孜文的耳机落在了画室,我回来取。”易晚池说。
叶晃往后瞟了一眼,示意她自己去找,而后继续有条不紊地作画,忽略她的存在。
蓝牙耳机在画架底部的小杠上,安详地躺在那里,已经不在乎有没有人来找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