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相拥的二人还未入眠。
周沉璧仿佛在做一场美梦,生怕醒来会发现这是梦,于是不停地逗引阮茵说话。
到后来,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方才说,公爹想抱孙女,为何不是孙儿?”
“哼。你瞧瞧阿爹待我什么样,便该清楚。他想要个女儿,想了快二十年。阿娘没叫他得偿所愿,如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了。”
阮茵抿嘴乐。这倒是听侯夫人说过的。
“我阿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生儿生女都好。”他说着,凑近她耳边,低低的声音,“只要是茵茵给的,我都喜欢。”
她被这话烫着似的,耳朵连着脖颈红了一大片,气恼地拍他胸膛。
周沉璧笑出声来,攥住她的手,递到唇边亲一亲,听怀里的人倦懒的声音说:“周沉璧,我困了。”
他弯弯嘴角,“嗯”了一声,大掌在她背后轻轻地拍,一下一下,养她的困意。
“睡吧。”
翌日晨起,小夫妻过鹣鲽院请安,再陪二位长辈一起用早饭。
席间闲话家常,阮茵应对自如,周沉璧却只顾盯着自家娘子瞧。见人不理会他,便时不时筷子打架,去抢她的菜,非叫她把注意力投到自己身上。
如此幼稚举动,惹得君侯大人频频哼声,侯夫人嗔怪地瞪了他好几眼,作怪的人却毫不收敛,直到脚面挨了小娘子一记踩,才正常了些。
饭罢,周沉璧要再去一趟芙蓉镇,叫阮茵送一送他。
前日仇狮醒了,巡检司使了些手段审问,撬开了他的嘴。仇狮承认诱骗李盛、翁兴嗣和蒋春复对优昙香上瘾,再以此胁迫他们一步步耗尽家财。李盛因此而死,仇狮自知惹上命案不能善了,为求减轻刑罚主动招认,芙蓉镇除了羊肠山之外,还有一处荒山里也种了莺粟花,周沉璧此行便是去察探此事。
二人相携往府门走,周沉璧絮絮说着:“我这一走,且不知几日才能回来,你想我又见不着,所以能见着的时候,多看看。”
“谁要想你……”小娘子嗔他一眼,实则也是有些不舍和担忧的,“这一回可有危险?”
“至多不过收拾几个宵小,有什么危险……娘子担心我?”听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干脆承认了,倒把他惊得愣了一下。
周沉璧停脚转身,捧起她的脸,正经的神色叫她:“茵茵。”他的眼中藏着欢喜,拇指摩挲她的脸颊,想说什么的样子,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将她拥进了怀里。
家仆们纷纷往这边看过来,阮茵不由红了脸,挣扎着推他。
“周沉璧,这是外面。”
“外面怎么了?爷抱自己娘子,天经地义!”
头顶理直气壮的声音,腰后手臂紧紧扣着,晨光撒在身上,温温的,叫人的心也跟着软了。
“仇狮的话可信吗?焉知不是故意骗你,再叫他们的人守株待兔?”
“无妨,正好连花带人一锅烩了。”
阮茵默了一会儿,又问:“翁叔放回去了吗?”
“他是人证,案子了结之前,须得留在巡检司以备查问。”
“你先前说莺粟害死了人,也与仇狮有关吗?”
她有许多想问的,说到底,不过是担心眼前这个人罢了。
周沉璧笑了笑,抬起她下巴:“茵茵,案子的事,待我回来与你细说。眼下,说些我想听的。”
“……你想听什么?”
“听你说,不想与我分开。”
她眼瞳亮亮地,望着他不语。
周沉璧知她不会说,却偏要逗她,一副听不到不罢休的模样。少顷,察觉腰侧一紧,有两只小手悄悄揪住了他的外袍。
即便她什么也不说,如此也尽够了。他轻叹一口气,摸摸她的头说:“等我回来。”
周沉璧走后不多时,阮茵去了明前街的胭脂铺。
文君正在算账,见着她进来,忙从柜台后出来,说姑娘的气色越来越好了,阮茵笑笑,问这几日可顺当,文君道一切都好。
二人正说着话,忽有一女子奔进来,急道:“大姑娘,岳姨娘出事了……”
“你是何人?”阮茵惊问,“我阿娘出了何事?”
“奴婢是元姨娘院里的绣珠,岳姨娘今早烫伤了脸,我们姨娘差我悄悄来寻姑娘,给您带个口信。”
阮茵心直往下沉,顾不上与文君交代一句,抬脚就往外走:“我阿娘伤得重吗?”
“奴婢没瞧见,听我们姨娘说,大夫已经去看了,大姑娘也不要太着急。”
阮茵雇了辆马车,一路疾奔回到府里,推开关雎院正房的门。
“阿娘!”
岳淑媛躺在床上,左脸上覆着纱布,因是烫伤,纱布仅薄薄的两层,便于散热。伤处太痛,她正蹙眉闭目歇息,听见这声唤便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