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脚石,都在等待旁人与凤北宸争个你死我活,自己好坐收渔利,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永安六嫡系固然明白自己是人质、祭品,但若没有真正被逼到绝路,他们难道就愿意白白死绝,而旁系却得以发展壮大?至于旁系,他们也许可以不在乎嫡系的生死,但谁又愿意与凤北宸的北三营南七营同归于尽,而让其余世家最后取胜?今日五族看着我宁氏如何赴死,来日你们都会走上这条路,一个也逃不了,谁也不必笑话谁。”
“往生域一向被龙渊时空视为幽冥鬼域,你跟我提到那里,或许有你的用意,又或许那确实是绝境中比死战到底好一点的退路。但纵然天下还有个地方能成为宁氏的庇护之所,无论是护境结界也好,往生域也好,哪里都好,宁氏子弟也绝不可能顾惜一己之性命,抛下阖族的耻辱和仇恨,就此藏匿其中,做个缩起头来过日子的懦夫。”
嘶哑的声嗓中带着说不出的恨和戾,黑袍又飘近了些,几乎与谢重珩面对面了,然而他仍是无法看出兜帽阴影下的面容轮廓:“重珩公子,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以为,碧血宁氏要反叛要跟凤北宸硬拼到底要走上绝路,都是我这个掌执不懂变通一意孤行之故?”
谢重珩微微一怔,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你的决定。”
呵呵阴笑两声,宁苏曲又开始飘飘荡荡地,左右缓缓踱步:“我再无知再冲动,身在这个位置,也知道第一要务不是一己之私仇,而是如何设法保全剩下的族人。但凡凤北宸将永安宁氏府满门抄斩,甚至酷刑虐杀,我宁氏都不至于如此齐心。”
他的话音蓦地变得阴毒无比:“凤北宸之狠辣下作,超乎天下人想象,他践踏的不止是宁氏嫡系的脸面和躯体,而是所有重明后裔的尊严和傲骨!就算我愿意做个不顾父母血仇的不孝子,他们也不能忍,宁氏所有人都不能忍!”
谢重珩所说的两条路,他不是没有想过。然而碧血旁系群情激昂,绝不肯忍辱偷生,誓要与凤北宸和他的王朝拼死一战,甚至有几个冲动的年轻人悲愤之下当场自尽,以死逼谏。
所有人都知道此战必败无疑,但没有一个肯后退半步。宗祠供奉的嫡系子弟命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那些曾经的高门贵胄都是被生生践|踏侮|辱至死的。时至今日,永安宁氏剩下的人已不足两成。
所以碧血宁氏会万人一心,奉他为尊,只要能搅出一场风云,引发大昭的动荡,不惜一切代价。
“宁氏与凤北宸,是只有一个能存在的刻骨之仇。”鬼气在他周围剧烈翻涌,宁苏曲恨声道,“同窗一场,就当我多事,我告诉你这些,是要你知道,不要对凤北宸乃至所有凤氏的人抱有一丝幻想。他们不配为人!”
何况,他的父亲,他的所有嫡系族人,如今还在永安备受践踏。他又岂能当做没这场事,安心地一避了之?哪怕明知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和牺牲都于事无补,也绝不能就此罢手。
人活在世上,总有些事情,是不问结果也必须倾尽所有去做的。
谢重珩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再不加劝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谁也无权代替他人去做决定。宁氏子弟又生性刚烈,素有傲骨,岂是轻易能被说动,更改主意的人?
黑袍飘飘荡荡,宁苏曲亲自将他送出大营,看着他翻身上了快马,忽然叫住了他:“谢重珩。”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般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不是以宁氏掌执的身份,而是以人子的身份。”
马背上的青年大概明白那是什么事。
平心而论,宁松羽同谢氏掌执谢煜虽因立场不同,时有争执,但为人刚烈正直,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多少次刚刚在朝堂上跟谢氏的同僚针锋相对地吵完,转头就怒气冲冲地传令碧血宁氏,若灵尘有需要,务必全力相助。
否则,他也不会在已有不少老臣因大司乐之事劝谏昭明帝而获罪时,依然要联合他人上书直言,恳请帝王远离奸佞,明断是非,以致招来祸端。
王朝风雨飘摇时,多的是明哲保身之辈,对于宁松羽这样勇毅忠诚的人,谢重珩一向尊崇有加。即使上次那顿针刑让他全身的骨头现在都彷如被碎石摩擦般生疼,但一码归一码,再说昔日同窗终究算是手下留情放了他一命。
他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你说。”
这是允诺之意了。宁苏曲微微一顿,嘶哑道:“如果你回了永安,能否请你找到我父亲?若他还活着,拜托你,”
“替我亲手杀了他。”
谢重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神识和表情都有一霎时的空白,失声反问:“你说什么?!”
宁松羽虽一贯看重长子,对次子却也从未松懈过,称得上是个合格的父亲。这天底下,哪有父亲落难生死未卜,儿子不设法营救,反而只想一杀了之的道理?
宁苏曲阴森的嗓音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哽咽,一字一字道:“他在永安周围的军营里。我也不知道究竟在哪一处。”
想起这段时日在宁氏大营中的见闻,以及上次那句“登高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