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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川有气无力,直直躺在床上回复短信。
赵老师的工作室租用一栋写字楼二十三层最里侧的两排房间,贴墙隔断做了个门面,加了防盗门,大门一锁就成了私域地带,无端让人觉得安全。裴川住的房间以前是双人民宿,两床一卫一桌一衣架的简易配置,墙壁上挂着几何形状壁画,看着不那么光秃。
裴川正和柯伊伊聊天,柯伊伊没出机场就被人围着采访,好不容易摆脱,打开自己家的监控设备,发现门口有人鬼鬼祟祟,想必住宅楼外也有不少人候她大驾。裴川灵机一动,和赵老师商量能不能“再借一间房”。
一来免了柯伊伊的麻烦,二来……他现在不想独自跟楼南相处。
想到楼南,裴川嘴巴里空荡荡的。
他不知自己想说话,还是想要张开嘴唇,让楼南的舌头吻进来。
他不知自己不开口,闭着嘴巴是不是想让方才的火热气味散得慢一点。
喉咙口发痒,似乎被楼南的舌尖扫过。
嘴唇有点麻,最后楼南吮吸得很用力。
裴川讨厌这件事,喜欢这个吻。
就像“不想和楼南有关系”和“喜欢楼南”是两个独立事件。
裴川想起身,又舍不得此刻的眩晕感。他的指骨软绵绵的,摸着手机屏幕按出字,得到了赵老师同意,给柯伊伊发去定位,他的嘴巴因那些下意识的动作干渴,他咽下口水,更渴了。
楼南又一次随手将他推进一个他毫无认识的领域。
从此再看楼南的脸,楼南的眼睛,楼南的鼻子和嘴唇,他想到的不会再是高中时站在活动室后面好奇注视的少年轮廓,而是此刻骨髓里不住向外钻的燥热。这露骨的想象令裴川难堪不已。
理智已经作废了。只有长久的思考习惯还撑着他。
裴川早就知道楼南极度自我,甚至自私。
高中时,当戏剧社的社员们安静地看剧本默读台词,或看其他人的独幕表演,隔壁训练室偶尔传来高音贝的争吵。活动室隔音效果其实不错,平日隔壁乒乒乓乓的电音响着也只像一种远而闷的背景音,人声能传过来,可见发声的人多么愤怒。
乐队有五个人,四个人曾经发出怒骂、质问、不满,伴随架子鼓被狠狠敲打,手机被摔到地上,墙壁被踢门被摔,有时严重到社团社长带着几个社员去隔壁劝架,拉来一两个乐队成员放在角落冷静的程度。
裴川从没听到过楼南发出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
有时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乐队会为选曲、风格、编排、舞台动作争执,队员们争执的对象都是楼南,楼南永远是胜利者,裴川不知楼南用了什么方法,说一不二,别人必须按他说的做。
所以裴川明白徐海谌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几句欲言又止的劝告。
他明白楼南打从心里不尊重任何人,楼南根本不知道尊重是什么,也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他也明白楼南人不坏,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楼南用自己的方法为别人打算,在某些方面,楼南称得上慷慨,因为楼南不算计别人,也不会精细地图谋别人的回报——楼南根本不在乎。
裴川猜楼南的旧情人们和楼南的粉丝一样对楼南又爱又恨,和楼南深入接触过的人,恐怕全都难以避免这份又爱又恨。
裴川不想恨楼南,他只想爱,在距离之外保留最初的那份爱意。
他但愿自己别再踩进楼南的禁区,也但愿楼南也别再搞一些别出心裁的小动作。
裴川用手背胡乱摩擦嘴唇,想把那个吻抹掉,抹着抹着又开始浮想联翩,这不奇怪,他对那张脸迷恋很多年了,现在近距离看过了,吻过了,神魂颠倒也正常。他在极度窘迫和疲倦中胡乱睡了过去,不知多久又惊醒,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准备给柯伊伊开门。
赵老师给他们化妆的那间房虚掩着,灯光和一男一女的声音透了出来。
是楼南和柯伊伊的声音。
裴川有些犹豫,他现在不想看到楼南,正想给柯伊伊发个消息,他听到自己的名字。
“就是说你和裴川这个CP要长时间炒下去?”柯伊伊问。
“对,老纪是这个意思。柯小姐觉得怎么样?”楼南说。
“不怎么样。”柯伊伊不客气道,“时间太长对裴川负面影响大。”
裴川没想到短期炒会变成长期炒,CP是他的业务,但他和柯伊伊深知过犹不及,炒少了是笑话,炒正好是梗是娱乐,炒多了不是惹人反感就是令人当真,后患无穷。男男CP尤其危险,一旦有热度就要把解绑提上日程,多少炒过头的CP只能靠老死不相往来降低影响。
“影响大有什么不好?我们是名正言顺的高中同学,出现任何问题都能甩出好友这张牌。”楼南说,“而且,除了和我捆绑,你还有任何一个让裴川快速上位的方法吗?”
柯伊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