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里，他给崔沐留了一个诚挚的笑脸。
“走吧，回家回家。”
“好。”
崔沐点点头，将缰绳拉紧，稳稳的驾车起步。
煌煌灯火如流而过，马车向前驶去。
路途顺利，相府很快临近，崔沐缓缓止住车，跳下去敲门，但这次开门的不是上次见过的门童，而是张伯。
老人家棉服揣兜，争着赶车回后院，想让崔沐休息一会。
他着实感激这位小崔大人，若不是崔大人，日后恐怕……
张伯眼中有慈祥的暖意和掩不住的谢意。
崔沐暗自示意无事，让张伯不必客气。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查一查对大人和张伯都好，不过……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还是很遗憾。
果然不肯放过他吗？
胥昭正搬着那个布包和车中暖炉，并没有注意旁边两人的眼神交流。
待崔沐回头时，就见胥昭把车里能抱得动的取暖设施都往下提溜。
崔沐：“……”
他没有反应过来大人的用意。
胥昭冲他一笑，“咱俩等会吃东西用，我把它给搬下来，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下次用的时候再给它放回去，灵活利用多好。”
……
崔沐认识到大人有种薅羊毛给自己创造毛衣的天赋。
但他并不觉得奇怪，就他的了解而言，大人能撑到现在，就靠自身精打细算，搜罗用品的持家能力过人。
否则真的会家徒四壁了。
崔沐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和情报，这位宰相大人似乎一直将能省下的俸禄填到各类灾民救济中，且并不大张旗鼓。
就范围而言，目的也应该是单纯的。
至少一些破败微小而不被京中放在心上的偏远之地也同样有胥昭投入的踪迹。
虽然也有可能是存有散财保身的考量。
但无论如何，起码证明大人并非是为了沽名钓誉，展示仁爱，是真的清廉。
而且经过他的调查，崔沐对这位大人也抱有钦佩之感，胥昭任职时期，似乎皆是为民生福祉的争取而奔波劳碌，并无越界为私之事，极为难能可贵。
虽然在与当今圣上的几次朝议上奏中被巧妙驳回，但他被驳回的那些想法亦是民生所向，且无太大弊端。
这也是在他了解后愿意多帮持胥昭的一个原因，不为作戏谋名而生的好官不多了。
只可惜……
崔沐暗自摇摇头，这不是他应该想的，尽心完成自己的职责就好。
他并不在乎权势，也不敬畏任何东西。
他只为完成任务而来。
……看来相府还缺取暖的物件。
崔沐默默走上去替胥昭提着炉子，又在正欲拎布包时被胥昭严辞拒绝。
他只好随胥昭向张伯道声辛苦，便跟着宰相大人去了内宅。
“有劳了，崔大人。”
胥昭看着替他拎了两个炉子也面不改色的崔沐，满心感激。
“大人不必客气。”
“小胡，来来来，多摆几个吃饭的小桌，够相府的人坐着的，今天整个家宴，要多谢崔大人慷慨相赠。”
家宴？崔沐在心中暗念一遍。
他从未有过如此经历。
但他见过一家人坐在一起和乐的场景。
一家人……是他们几个没有血缘的人吗？
世所周知，胥相双亲早丧……
崔沐微微垂下头，异样的感受一闪而过。
胡宁应声前来，几个仆从很快就搬来几张桌子，暖阁里也点燃了几处小炉，还是熟悉的简单温馨。
冬天就是要红红火火地吃东西嘛。
胥昭打开了先前包着食物的布裹，将分装的油纸包和饭盒摆开分列好，他在来的路上专门把包裹放在马车暖炉旁，现在还热乎着呢。
小胡适才便注意到了那个散发香味的布包，他别的地方不一定行，但嗅觉绝对是敏锐出奇，一下子就分辨出好几种地方特色。
聚宝阁的香烙酥鸭，蜜鸠子，红汤熬肘，福寿全的珞蒸八宝菜，地三鲜，还有华庭的雪焙点心酥……
甚至带了醉春炙鸽和芥瑶羹！
这都是他们公认的最地道的好东西啊。
不过怎么都是甜辣或清淡的菜呢？
胥昭斜眼看着小胡忽然锃亮到晃眼的目光，都能看出眼睛里写着的渴望。
他就知道这碎崽子肯定会表现成这种没出息的样。
崔沐也感受到一股莫名膨胀出的气流，这东西他很熟悉，是堪称强大的执念。
他疑惑的看向小胡，应该是从这个小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胥昭无奈一笑。
“看你那饿死鬼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