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晃和女人有过最亲近的距离,是拥抱。
金赤齐带他去看舞女那天,有个刚下海的姑娘,与其说不懂规矩,不如说是干劲使错了地方。她跳了一支摆弄身姿的舞之后,下来不知道坐哪儿,两眼一溜,只有叶晃身边是空的。
当时的叶晃在想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想,陌生的胭脂水粉味和香水味几乎剥夺了他除嗅觉以外的所有感官,他完全体会不到金赤齐的兴奋,也并非厌恶,确切地说,是迷惘。
总之,那位姑娘就坐在了他的身边,纤纤细手搭上他的肩膀,靠过去,来了个拥抱。
灯光忽明忽暗,姑娘纳闷身侧人怎么没反应,也不说话,她抬眸一瞧,灯光恰好映出叶晃恶狠狠的脸孔,吓得人一抖,连连道歉逃走了。
自那以后,叶晃便产生了一个认知:他会把所有女人都吓走。
可他才见过多少女人啊,又怎么能说“所有女人”,至少易晚池作为“所有女人”的一份子,在他那里离经叛道。
“什么?”
叶晃试图从易晚池的脸上找出玩笑的痕迹,否则他会认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易晚池又重复了一遍:“接吻啊。”
唯一值得探讨的是,她的目光始终不偏不倚地盯着桥下,也并没有给这个动词说明个对象。
叶晃彻底哑口无言,迷惘的状态再次浮现出来,心砰咚得厉害。
易晚池伸长手臂,朝着西北方向往下指,那有一颗银杏树。
“我现在在想,有对情侣在银杏树下接吻。”此话一出,她脑子里响起卞之琳的《断章》,只不过诗歌里的“看”是浪漫,她的“看”是看戏,想到这里,她自顾地笑了一声。
“你看到了没,他们亲了有十分钟了。”
易晚池这才转过视线,与此同时,叶晃急遽地撇开视线。
然而他撇不走红红的耳垂,扑朔的眼睛,让易晚池愣了一下:“你……”
“没看到,不感兴趣。”叶晃这句话几乎是掉出来的。
易晚池承认,她的确存了混淆视听的心,蒙太奇式回答出于她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恶趣味——她发现叶晃在某些方面过分木讷,看上去冷冰冰拒人千里,实际上比想象中更好拿捏。
但她未曾想到,一句话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吧,你不感兴趣。”易晚池依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听上去倒有一种揶揄的味道。
晚风在沉默里酝酿了一会儿,没人提起方才令人脸红的误会。末了,叶晃握拳捏扁啤酒罐头,塞进吃完的水果塑料袋里,说:
“水果吃了,酒喝了,街也逛了,该回去了吧?”
易晚池摇了摇自己那罐啤酒,仰头将最后一点喝完,也塞进了塑料袋里。
“嗯,回去吧。”她走在叶晃身侧,又说:“我明天就不来了,社团联有工作。”
叶晃感觉手里装过水果的塑料袋有股黏糊糊的触感,不得劲,很不得劲。
“哦,你不用每天都来。”他说。
“那不行,我说过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会有效果。以后我有事来不了,都会提前跟你说,没说就是来。”易晚池说。
叶晃用小拇指勾着塑料袋的提手就没有那么黏糊了,好受一点。
“哦。”他说。
……
易晚池办事向来很有效率,她属于闻斯行诸的那类人,欣瑶学姐给了她zz公司负责人的手机号,她便立即约了拜访时间。
首次见面谈不上多正式,说白了于我方是探底,于他方是人情,并非严肃意义上的合作。负责人带易晚池在公司转了转,坐下来喝了杯咖啡,谈了公司的理念和工作氛围,这场谈话不像是在拉赞助,像是人才招聘。
负责人对她说:“说实话,一开始我是不想搭理这件事的,想在我们公司拉赞助的大学生多了去了,没有几个能真正把事情做好,我原以为你也一样。”
易晚池理解地笑笑,不动声色。
负责人继续说道:“但你不像他们那样急功近利,这让我很欣赏。刚才也听你说了,你以前给学校拉过不少赞助,嗯,真的非常有潜力,我们公司销售部很欢迎你这样的人才,以后找实习或者毕业了找工作,考虑一下我们公司,只要我还在岗,我一定给你写推荐信。”
在公司打磨几年的人就是不一样,易晚池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或许真像负责人说的那样非常有潜力,但不至于在负责人介绍公司理念的时候附和两句就成了所谓的“销售部人才”。负责人顶多不讨厌她,留着几分客气,但谈起赞助,便避重就轻,抛出橄榄枝诱惑,让人忘却原本的目的,哪怕最后没有成功,在吃了大饼的基础上也不会因为饥饿而痛心疾首。
对这样的角色需要以仰望的姿态对话,给予足够的崇拜和尊重,让人家愿意屈尊施舍。否则,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有努力有勤奋,谁信呢?小孩子过家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