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臻猛地惊醒。
她眼前依然是灯火通明的雅间,欢声笑语从楼下传来,却像隔着水帘,朦朦胧胧听不太分明。过了一会,她的五感才渐渐恢复,耳边的声音清晰起来。
“前辈?”
她抬起头,慕岁雪坐在榻前,眼中隐隐可见关切。他没有坐在美人榻上,而是坐在榻前垫脚的木板上,微微仰起脸看她。
燕臻愣了一下,半晌才开口:“……怎么了?”她感觉嗓子有些干涩,声音也比平日沙哑。
慕岁雪抬起手,似乎是想要碰她的额头,但指尖落下,终究没有触及到她的皮肤,只虚空在她额头上方点了点。
他轻声说:“额头上都是汗……很热吗?”
燕臻摸了摸才察觉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慕岁雪递给她一方雪白的帕子,燕臻接过来略略拂去,深呼吸了几次,才消除了那种魂魄骤然入体的晕眩感。
她向门口看去,外面走廊的壁灯明亮,并无人走动的迹象。
燕臻缓了几口气,问:“刚才有什么异动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快到子时了。”
她“嗯”了一声,怪不得感觉楼下更热闹了。
桌子上摆了一些糕点,显然是她打坐时送上来的,看着精致小巧,只是燕臻没什么胃口。
慕岁雪看着她忽然说:“你的脸色不好,真的没事吗?”
莫名的,燕臻想起了在酒肆等着的时候,隔壁吴连海和那几个修士的对话。她记得他们似乎提到了上一次红绡会后春风细雨楼便不太安宁。
什么叫不太安宁……和她离魂时见到的女人有关吗?玄门的地盘,居然还会闹鬼?
那个女人说的“它”又是什么?
燕臻撑着美人榻的边沿站了起来,喝了碗水总算觉得清醒了。她走到空窗前往下看,中央高台上的舞姬已经撤了,从二楼开始,每一间雅间的空窗旁都悬着一盏琉璃灯,灯光灿烂,将整座春风细雨楼照得恍若白昼。
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楼内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铃声落下,江怜璎款款走上高台。
子时已到。
“诸位贵客久等了。”
她声音娇软,犹如醇厚美酒,令人闻之欲醉。
“多谢各位贵客捧场,两个月前楼里出了些事,红绡会一拖再拖,实在非我们所愿,阿璎代替合欢宗的兄弟姐妹向诸位赔礼了,”江怜璎咬唇说着,语气诚恳,神情却媚态横生,她摇着扇子道,“阿璎深觉愧疚,因而这两个月来差人四处搜寻绝佳炉鼎,幸得上苍垂怜,让我们寻得今夜的几个珍品能奉给各位贵客。”
江怜璎拍了拍手,只听得高台上响起“咔哒”的机关转动声,她脚下的台子微微震动,台面上出现了五个方形的洞,从洞内自下而上缓缓升起五个金色的巨大笼子。
每一个金笼子里,都有一个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最小的那个女孩看着也才十三四岁,豆蔻年华,却被锁在金笼子里,身披锦绣华裙,从燕臻这个方向看去,看不到女孩的表情,却感觉她格外安静乖顺地坐着,像一个打扮精致的陶瓷人偶。
其余四个人也和她一样,安静且沉默,面对着大堂内众人不怀好意的赞叹和轻蔑审视的目光,他们无动于衷,恍若未见。
“按照老规矩,小女子会先一一介绍各个炉鼎的体质,以及适合哪类修士修炼,各位只需要选择心仪的炉鼎,届时看中投价即可,最后价高者得——”
“好好好!快点罢!”
“江姑娘,大家都是老熟人,别磨磨唧唧的,快开始吧!”
江怜璎微笑着,步履散漫,腰肢轻软,她缓步走到最右边的金笼子前,抬手在笼子上某个位置按了一下,笼子便缩回到地下了,只有囚笼里的女子静静地坐着,眉眼低垂,神情恍惚,似是沉浸在梦中。
江怜璎伸出手,按着女子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给众人展示。因二三楼都有客人,她将女子的下巴拖得很高,露出那一截细嫩雪白的脖颈,宛如一只引颈就戮的天鹅。
女子的眼帘始终是下垂的,江怜璎的力道应该是有些重,她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女子的下巴,使得那块皮肤微微泛红,而女子却毫无反应。
“这第一个炉鼎,乃是天生百药之体,又经过我们合欢宗门人的悉心调理,能吸收消解世间奇毒,甚至连妖魔之气也能稀释,”她这番话说完,底下便已经有人叫开了价,江怜璎抿唇一笑,继续说,“诸位也知道百药之体的用处,两年里红绡会也就只炼出一个百药之体,卖了一千五百金,但这个炉鼎乃是天生,比后天炼制的耐用,不过缺陷是她非完璧之身。这样吧,小女子让一步,起拍一千金。”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喊一千一百金,紧接着一千二,一千三的加,加到一千八的时候,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这炉鼎并非完璧之身,一千八百金花出去有点膈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