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鹤身后,不言不语,齐骁和他来往不多,甫一对上程应寒的眼神,不由吃了一惊。
程应寒在方秉鹤身前站定,眼神比冰还冷,清凌凌的,齐骁却似乎被那道锐利的眼神看到了心底,失口叫道:“你要干什么?”
程应寒没答,冷冷看着他。还是方秉鹤伸手一揽程应寒的肩,漫不经心地说:“干什么?走了,吃早饭去。”
他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淡漠,连眼角都没瞥齐骁一眼,就带着程应寒走出了楼梯间。
转身前,程应寒回头,又看了齐骁一眼,像是无声的警告。
在食堂落座,程应寒侧头望着方秉鹤,死死抿着唇。
“干什么?”方秉鹤叼着包子,一边脸颊鼓鼓囊囊的,含糊地说,“我脸上有花?”
“没有,”程应寒沉默半晌,努力遣词造句,“你别理他……”
那样低劣的嘲讽伎俩,不值得放在心上。
程应寒想,要是他有言灵就好了,就能用肯定的语气说方秉鹤的嗓子明天肯定能好,或者最多下个月。但现在,他只能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其实心底也一样没底。
“干嘛呢?”方秉鹤失笑,“你这个眼神,就差给我送一副挽联了知道不?”
他揉了揉程应寒的头:“他得瑟他的,要是对我能有一星半点影响,算我输。你看他刚刚像不像个小丑?”
肯定的语气让程应寒心情好些了,他喝了口豆浆,默默咀嚼。
但接下来,方秉鹤再没说一句话。要是放在平常,早餐的口味、旁边的同学、或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方秉鹤发表八百字精彩纷呈的评论,程应寒只负责听,间或应合。
但今天,他们沉默地吃完了早餐。
不巧,第一节是剧目课,学唱是免不了的,方秉鹤一进教室,就把徐老师的批条交给老师,老师点点头,给他指了个侧边的位置。
上课时,不动用嗓子的地方,方秉鹤还是照旧同大家一同练习,集体站好练声时,就独自在一旁。
这样突兀一个在旁边,其实很显眼,不是没有同学侧目,也间或有窃窃私语,老师咳了两声,压了下去。方秉鹤没有回头,两条腿在身体前后笔直劈开,侧脸漠然而专注。
其实倒仓时学校的处理方式程应寒很熟悉,方秉鹤前段日子刚陪他走过一遍流程。老师让他单独在一边,也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练唱腔时的整齐,也便于方秉鹤自己练习而已。
但不知为什么,程应寒莫名看不过去。
整整一天,每节课课前,方秉鹤都把徐老师的批条给任课老师过目,那张薄薄的纸条在他兜里放了一天,展开时浮出两道笔挺的折痕。
程应寒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句话都不说。光看表情,好像倒仓的人是他。
晚课结束,大家三三两两收拾书包,准备回宿舍,齐骁脸上带着点笃定的笑意走过来,还没开口,就被程应寒挡住了。
和上午时不同,他的脸上多了些藏不住的笃定和优越,似乎是有什么好消息,迫不及待地要来炫耀一番。
程应寒没看他,只是一抬手,冷漠地说:“借过。”
齐骁愕然一瞬,但程应寒没有给他搭话的机会,拉着方秉鹤的书包带,把人拉到了走廊,然后反手把门狠狠甩在了齐骁脸上。
砰的一声,很响,门框上簌簌落下灰尘。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不过一周,同学们飞快地接受了方秉鹤的倒仓。不再有人拿或异样或惋惜的眼神盯着他,也不再有极力小声的窃窃私语,只是约定俗成般地,在会用到嗓子的课上给方秉鹤留出自顾自练功的空地。就连齐骁,都收起了有些刻意的关心,代之以一脸笃定的优越感。
周五放学前,徐老师把方秉鹤和程应寒叫去了办公室,是复赛的事。
方秉鹤的倒仓来势汹汹,恐怕是赶不上六月的复赛了。原本还有让两人合作一场的构想,现在也只能暂时搁下,徐老师叮嘱程应寒安心练习,等学校通知,又一脸惋惜地对方秉鹤道:“只能说时机实在不凑巧,你还年轻,倒仓过去之后,一定会有更多好机会等着你。”
方秉鹤点点头:“好的老师。”
他身上有种超乎年龄的镇定,徐老师反倒吃了一惊,又说了好些鼓励的话:“……保持好心态,不要着急,这只是一时的挫折……”
方秉鹤顿了顿,一笑:“徐老师,我真没事。”
徐老师:“那就好,老师相信,以你的实力,未来会有更多机会证明自己。”
方秉鹤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敲了敲心口,笑了:“我也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