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息怒。”
远远听到人声接近,舒鹤惟恐打草惊蛇,顺着墙角先行一步。
腰间的香囊被砖石挂落,而舒鹤慌乱之中,竟是未曾留意此事。
舒鹤前脚刚走,一只做工精良的皮靴便踏上了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来人虽是扮成了农夫模样,可不经意间透出的富贵,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违和。
“老爷好大的脾气。”
他捏着香囊,摘下头上的斗笠,随手一抛。
舒老爷连忙接住,唯唯诺诺地后退了一步。
“人呢?”
他毫不客气地坐下,朝着舒老爷伸出了手。
舒老爷面上陪着笑脸,暗地里往后退了一步:
“这……大人有所不知,璃山这地方大得很,山草树木弯弯绕绕,当真一户一户找起来,不知何时才能有个准信,所以……”
那人笑了一声,接道:
“所以,已这么些时日过去了,你尚还一无所获?”
舒老爷抖着身子,连忙撩袍下跪:
“大人,大人……大人再给我一些时日……”
那人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截鞭子,抬手抽了出去。
舒老爷应声倒地,被他一脚踩在了胸口,动单不得。
“老……”
随行的镖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那人拿了把长剑,取了性命。
舒老爷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握住了那人的脚腕。
“柳大人,此人?”
手下接过滴血的长剑,又指向被踩在地上的舒老爷。
柳云添脚上添了几分力,将鞭子卷起,弯腰拍了拍舒老爷的脸,哼了一声:
“你骗我?”
舒老爷吓得说不出话来,连连摇头。
“你一家满门的性命,都捏在你一人手里。”
柳云添撤了些力,踢了他的腰一下,冷冷道:
“当年你不过一走投无路的盐商,借着我的东风,改头换面入赘搭上了舒夫人。再后来,我给你奇毒,无声无息地解决了那个女娘,如今对你表妹亦是网开一面……”
舒老爷在地上一迭磕头,哭道:
“还请大人看在家妹为发妻的份上,网开一面。家有八十父母,万万再受不起此等羞辱。”
“羞辱?”
柳云添冷笑一声:
“我凭什么对那疯娘子一应如初?就凭她十月怀胎都没能留下嫡子,未着人灭了她满门已是顾念昔日之情,还不知足么?”
舒老爷直觉背上的冷汗已打湿了衣服,只能将头贴在抵在地砖上:
“叩谢大人不杀之恩。”
柳云添再抽了舒老爷一鞭子,身边的属下躬身凑上前来:
“大人,仔细身子要紧。”
“我再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后,我未能看到那人和李淮安的人头,元道镖局上下,一个不留。”
柳云添后知后觉地掂了掂手里的香囊:
“这是七星连珠么?倒真是有趣。”
他抿了抿唇,将香囊收入怀中,对手下说道:
“去查查方才外头的小娘子,瞧着背影,想是一美人不错。”
“京中脂粉多为艳俗,既然来了璃山,风土人情,应当一个不落才是。”
只那一瞬,舒老爷便看清了那香囊的样子,他心中一惊,纠结片刻,低声道:
“那是……”
柳云添挑眉看过来:
“怎么?不会回话了?”
手下揪起舒老爷的头发,几下耳光甩了过去。
舒老爷不敢哭喊,只得继续道:
“此人是舒夫人的女儿,镖局千金。”
柳云添沉思片刻,了然一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舒家那废物我是等不及了,也罢……”
“若你能将她送过来,我一时高兴,许是能报了你族一世平安。”
舒老爷大喜:
“多谢大人。”
舒鹤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经意间撞入了一人怀中。
沈文生扶着她,柔声道:
“姑娘回来了,也不知会沈某人一声,怎的一人来了?”
借着手中提灯看了看她的脸色,沈文生不动声色地搭上了她的脉息:
“出何事了么?”
舒鹤收回手,摇了摇头,勉强笑道:
“他……还好么?”
沈文生低下头,轻声道:
“先生染了风寒,兼之旧伤复发,许是我才疏学浅,只怕是时日无多。”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瞥了舒鹤一眼,只见她面色苍白,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抖着。
“姑娘莫急,当心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