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原来诗里还可以说思念。”小蝉恍然大悟。
柳乐微微地笑了:“诗里什么都可以说。——思念,说得很多。”
“奴婢明白了,”小蝉呆呆望着她,“是不是因为思念很美。”
“不一定。若你思念一个人,有一天还能见到他,那样才称得上美……”
小蝉慌里慌张说:“奴婢瞎说的,奴婢太笨了,懂得太少。”
“你家离京城不远吧?”
“奴婢不记得家在哪儿。”
“啊——”柳乐轻叹一声。
小蝉越发着慌:“奴婢在宫里、在这儿都很好,很喜欢,——更喜欢这儿,像在家里。”
柳乐笑起来:“你看,古人一字便可称师,我给你讲这句,足可算半个老师了吧?”
“奴婢不敢。”小蝉忙说。
“咦,我认你做学生,你不答应,那可不太谦虚。”柳乐玩笑道。
小蝉嚅嚅不知如何答。
“以后莫再说什么奴婢不奴婢的。你跟小杏说,她也一样,当我的学生可以,将来你们学好了,做我的老师也使得。只是咱们正在谈诗论文,突然冒出来一个‘奴婢’,那就太煞风景了,我可不答应。”
小蝉惊讶地看着柳乐,半懂不懂,不敢答话。
“你会写字不会?”柳乐问。
“能写百十个字,只是太难看。”
“学了多久?这就够厉害了,多练练,慢慢就越写越好。”
“学了半年多了。”小蝉捏着衣角,“奴婢……我怕再学几年也学不会,还是伺候不好王爷王妃。”
柳乐认真地对她说:“我听你话语清楚明了,可见念书有用。不过书里并不教怎样伺候人,若为这个,就不要你念书了。书里教的是——等你念懂了诗经,自然明白。也不必着急,过半年再瞧,肯定又不一样了。你们很聪明,学得很快,也别怕问,问了才有长进,将来若有老师解不了的,告诉我,我为你们请更高明的老师。”
“多谢王妃。”小蝉的圆脸一下子放出光来,像快熟的红果一样可爱。柳乐见她不好意思,又转过身去在架上找书。
转了一圈,她大概瞧明白了:王爷喜欢、或是贵重的书,放在距离桌案近、显眼的地方,其余书目按类别、年代大致编排,并不难找。她又回过头来到第一只架子前,这上面似乎都是些古籍,不知是不是予翀所说的“善本”。她抽一本来看,竟是部《神农本草经》,往旁边又翻了翻,谁知这一架上全是医书、药典。
柳乐不禁好奇:“王爷研究医术?”
“我不知道。”小蝉凑近过来。适逢柳乐正翻到一张人体经络图,她一眼瞄见,呼道,“我晓得了,——王爷生病时,有位汤太医一直住在府里,有时他给王爷施针,这些定是他看的书。”刚说完,她一下捂住嘴,不安地瞅一眼柳乐。
柳乐心想:这位王爷不准别人谈论他的病,倒也没必要这般忌讳吧?横竖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便装出一副没留神的样子,走到另一架书前。
这架便是诗文类的珍本善本了,有些书目柳乐听父亲提过,当时他直叹无缘一见,没想到这儿都有。柳乐大喜过望,扭头问小蝉:“我把它们借走看行不行?”
“当然行。”小蝉忙答,又说,“王妃问我,我可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管书房,不就是管着这些书嘛。”
小蝉羞涩地笑了:“王妃找到想要的书就好,说什么借不借的话。”
“那我可不还了。”柳乐笑道,“你现在还没经过,将来有了自己的藏书就知道:银钱都好借,书可不好借。反正若这些都是我的,我可不许它们离开书房一步——都是很好很好的书,要是被别人带走,许就再不放它回来了。”
“王妃又不是别人。”
“话不是这么说,”柳乐摇头,一面挑书,一面与小蝉说话逗趣,“要论到心爱之物,谁都是别人。”
“王妃这样喜欢,不如就让王妃带走。”小蝉胆子也渐渐大了,话多起来,“王爷不大过来,便是来了,也不看这些书,王爷大概把书都记在心里了,他在这儿只临帖写字。”
“临帖?”柳乐诧异,“我还不知他爱好书法。”
“也不是。王爷是拿自己先前写的字临,一开始他拿不稳笔,后来写多了,好了之后就不写了。”小蝉说着说着,不安地住了嘴。
原来还是病后康复的事,柳乐也不追问,心里却生出些许好奇:予翀放着这样好的书房不用,整日在外头做什么?她先前认为,像他这样呆在京中的王爷便是纨绔做到了顶,只管闲荡游耍,优哉优哉、饱食终日便了,近来隐约觉出并非如此,至少这间书房根本就不是纨绔的书房。这么说他也有正事忙活,说不定还是国家大事,好比每日去衙门上值。他办得了什么国家大事?柳乐有些不服,暗地里撇了撇嘴。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小蝉说:“我拿茶壶去给巧莺姐姐。”说着,走到案旁一只亮格柜旁。亮格上只孤零零立着一只梅子青蟠龙盖瓶,小蝉拉开下面柜门,端出一只托盘,连同上面的茶具放在格上。
柳乐无意中转过头,一件很熟悉的东西落入眼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