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沈潇裕沿着宫闱曲折回环的走廊,脚步匆匆,终于在一处找到了赵磊。
彼时,赵磊独自静立在一片被阳光洒落的斑驳光影之中,眉头微皱,仿若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
见沈潇裕趋近,他身形微微一动,眼中快速掠过一丝疑惑,心里暗自思忖,这沈潇裕向来深不可测,此时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沈潇裕脸上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仿若只是偶然路过闲聊一般,开口说道:“赵侯爷,近日宫墙之外的市井可是热闹非凡呐。听闻那新开的酒肆酿出的酒啊,香飘满街,连我这在宫中之人都有所耳闻。还有那街头巷尾,孩童们嬉笑玩耍,真是一幅太平盛景。”
赵磊被这突如其来、与宫廷诸事毫无关联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可出于礼貌,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回应道:“二王爷竟也对这些市井之事感兴趣,赵某倒是甚少听闻。”
两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待气氛看似渐渐轻松融洽。
沈潇裕眼神陡然一凝,话锋急转,目光如炬,直直地锁住赵磊,声音也变得低沉而缓慢:“赵侯爷,您可曾在夜深人静之时,思索过百年之后,令郎赵隆的归宿?”
赵磊仿若被一支利箭击中要害,心脏猛地一缩,他怎能不担心?
自己一生驰骋疆场,马革裹尸的念头都从未如此牵动心绪,如今满心满眼都是那不成器的儿子。
赵隆性格莽撞,行事毛躁,全然没有继承自己半分的沉稳与谋略,这样的他,日后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间该如何立足?
赵磊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苦涩:“二王爷,犬子不才,我自是忧心忡忡,只盼他能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沈潇裕将赵磊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于是向前一步,微微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侯爷为我朝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这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这宫廷内外,风云变幻莫测,往后的局势,实难预测。倘若有朝一日,我有幸登上皇位,必定倾尽所能,保令郎一生荣华,使其免受风雨侵袭。如此一来,将军泉下有知,面对夫人,也能了却这桩心愿,将军意下如何?”
赵磊听到此处,如何能不明白沈潇裕的弦外之音?
他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缠绕,一时之间,只是沉默地伫立在那光影之中,良久无言。
赵磊心中暗自权衡,如今这朝堂之上,局势已然分明,沈潇裕无疑是储君之位的有力角逐者。
而另一位有竞争之力的三王爷沈逸尘,其为人赵磊亦有所耳闻。
那沈逸尘一向正义凛然,高冷无情,且对旁人甚少留情面,即便是朝中老臣,怕是亦难以从他那里求得半分庇护,更遑论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了。
思及此处,赵磊微微抬起头,看向沈潇裕,眼神中多了几分果断与决然。
“王爷,今日此处恐不便深谈。赵某在城中的府邸还算清净,若是不嫌弃,不如择日到府上做客,你我再细细商议。”
赵磊的声音低沉而诚恳。
沈潇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等的便是赵磊这句话,当下微微拱手,礼数周全地回道:“赵侯爷盛情相邀,在下岂有不从之理。届时定当登门拜访,与侯爷畅叙。”
过了几日,夜幕笼罩着赵磊的府邸,府内灯火通明却又透着一股静谧的紧张。
沈潇裕身着一袭深色锦袍,步伐沉稳地踏入府邸大门,赵磊早已在庭院中相迎。
“王爷,您来了,赵某有失远迎。”赵磊拱手行礼。
“赵侯爷客气,能得侯爷邀约,是本王的荣幸。”沈潇裕回礼,目光淡定而深邃。
二人并行,穿过庭院中的回廊,周围是修剪整齐的花木,偶尔有微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进入正厅,厅内的布置简洁大气,桌椅摆放整齐,几盏烛火摇曳生辉。
赵磊抬手示意沈潇裕入座,随后命人奉上香茗。
热气腾腾的茶香袅袅升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赵磊率先打破沉默:“王爷,前几日您提及之事,赵某回去后细细思量了。”
沈潇裕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神始终未离开赵磊:“哦?那侯爷心中可有定夺?”
赵磊微微皱眉,似在斟酌言辞:“王爷所谋之事,干系重大。赵某在朝多年,深知其中深浅。”
沈潇裕放下茶盏,身体前倾:“侯爷征战四方,为的不也是家族荣耀、子孙安宁?如今我等携手,方可保各方周全。”
赵磊凝视沈潇裕片刻,缓缓点头:“王爷所言不虚,只是一旦失败,恐怕会步入废太子的下场。”
“侯爷英勇无畏,我亦有筹谋规划,只要你我同心,定能绸缪成功。”沈潇裕目光坚定,话语中透着自信与决心。
此时,窗外的夜色渐深,屋内的两人却在这明暗交错的光影里,达成了无声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