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清晨,日头未升,薄雾冥冥。
薛澈自雾中踏来,臂抱琴,行至青石小径尽头,轻扣门扉。
“学生薛澈,来拜见先生。”
桃源薛家,诗书传家,薛澈的父亲薛太公乃是桃源山有名的私塾先生。
薛澈本有一嫡母,无子,薛澈便于她名下教养,这位夫人知人善任,于薛澈启蒙时便让他拜了云公为师。
良久,门乃开,薛澈见来人,倚琴于门框,作揖行礼。
“阿书姑娘好。”
“薛公子有礼,阿父方才洗漱,先随我到前厅稍候片刻。”
薛澈复抱琴,随阿书后,行至某处窗前,脚步稍顿,阿书顺其目光看去,莞尔一笑。
薛澈与阿书乃同年同日生,自是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在。
周岁礼,阿书弃之笔墨纸砚,却被薛澈捡了去,人人都说,薛公子日后必成大器。
不料,竟是阿书先开口说话,待到阿书指薛澈,言:“呆…呆子。”
薛澈这才从咿呀学语行至鹦鹉学舌。
后至学堂,阿书逃学,薛澈随之,于树下,于林间,躲懒戏水,待被捉回,每每是薛澈着湿衣,跪祠堂,抄诗文,挨板子。
再至后来,薛澈已然出落为风度翩翩薛公子,若有旁人在,定要唤一声“阿锦姑娘”。
“小妹还睡着,公子若欲与其叙话,莫不是要待到用午饭。”
“阿书姑娘说笑了,薛某上次来与先生对弈时,曾见阿锦姑娘欲在院中扎一秋千,她与我言,待秋海棠盛开之时,邀我于秋千上赏花。如今数月已过,不知秋千今在何处?”
“此乃小妹伤心事一桩,公子还是待小妹起身,自行相问罢。”
薛澈颔首,不再多问,只一路随着她。
云公在前厅相候,阿书引他至檐下,便忙着去布早膳。
“学生薛澈,拜见先生,数月未见,不知先生身子可安泰?”
“我自是无虞,只是受了些无人与我对弈谈天之苦罢了。”
“阿书姑娘的棋,想必不差。”
“她是好,却不能与你相比。你可用过早膳了? 不妨与我们一道。待用过饭,我再过问你的学业。”
“多谢先生。”
薛澈自坐下,时不时打量门口,却只见阿书来来回回布菜。
“我瞧你衣衫单薄,又来得这样早,想必天未亮就急匆匆上山了罢。”
薛澈五岁开蒙,得云公教授学业已十年有余,云公怎不知其心思,不过打趣他罢,奈何薛澈心思单纯,未明其中调侃意味。
“山下前两日刚入秋,学生一心读书,未曾想山上已秋意料峭。”
言语间,阿书又进屋,背后被人紧紧贴着,腰间也有双手箍着,云公刚欲开口斥责阿锦不懂规矩,却被薛澈抢了先。
“阿锦姑娘好。”
云公蹙眉,轻咳一声。
阿书拍打腰间的手,阿锦这才与之分开,顶着三人目光,规规矩矩给薛澈行礼。
上次他来,唤她“阿锦姑娘”,着实让阿锦恼了他许久,二人辩驳了许久“礼”,阿锦败下阵来,便决意也要噎他一次。
“阿锦给薛公子见礼。”
薛澈展颜,便知她还在与自己置气,刚欲说些什么,云公又咳一声,阿书会意。
“阿父,菜已布完,咱们用膳罢。”
阿书自觉坐于薛澈与阿锦中间,顾左护右,顾薛澈,护阿父,只觉心累,心想大概是小妹花苞未展,却香气四溢,过于招人。
阿锦早膳一向进得不香,唯独偏爱小菜,晨起精神不振,不知怎的,与薛澈的筷子连着两次夹到同一处。
“你是定然要与我抢,你这样乃不合乎礼仪也。”阿锦发作。
“诶,阿锦,你怎能呛以薛公子如此言语,你们姐妹二人自小没有兄弟,他便如长兄。”
阿书默然,感慨父亲借骂槐之由行指桑之实的本事炉火纯青。
“先生说得对,你我如兄妹,我自然该相让,即使非兄长,阿锦若喜欢,也便都拿去。”
阿锦虽已十四,奈何山中岁月清淡,不能使其开化,加之父姐护之,更加不通人事,只能感叹一句“奈何明月照沟渠。”
唯她欣欣然继续去夹那道腌萝卜,唯余三人各怀心思,食不知味。
日头挂起,雾尽散去,早膳终了,四人同出。
“秋闱结束已许久,我自当要好好考究你的功课。”
云公背手,留下一句,兀自前往书房。
“先生指点,学生求之不得。”
薛澈言罢,转身去寻阿锦,她端菜盘,从檐下经过,脚步轻盈,襦裙摇摆。
他立于她必经地,挡她去路。
“薛公子又做甚?”
他挪近一些,近乎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