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的话,他只是道:“八月二十号,从这里到上海,没有直达车,中间要在半夜中转,从出发再到到站,在火车上一共两天两夜。”
“来回的车票,过夜住宿,还有吃饭买东西的花销……你的钱够么?”
“我够。”梁月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梁栋在最后一次和赵盼吵架离开时,给她塞了一次钱,后来离婚办完,又给她送了生活费,眼见着后天快班提前开学,连带着她下一学年的学费都已经打到了她新开的存折账户上,暂且抛下学费不提,她手里握着的,大概是城镇居民一个半月左右的收入——而她的花销,则算在了卖糖挣的那两百多块钱里,就这还有所剩余。
“应该是我问你,你的钱够吗?”
秦时短暂的沉默过后:“够。”
“那你看和你爸说一声,无论他同不同意,至少,他知道你可能会去哪里,”梁月直接拍板,一锤定音,“这两天,就看这个白凉粉能赚多少钱了。”
秦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做买断的买卖?”
梁月没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什么买断,买断什么?”
“我们是学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去慢慢经营……学业与事业,总要做出一个选择,”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有那么点失笑的意味,“而且我们这些小打小闹,又算的上是什么事业,不过是赚些零花钱。”
他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像是隔着时光的凝视,“不如把这些小买卖教出去,换一笔起始的资金,以小博大,做一笔跨越时间的投资。”
梁月听懂了,但也正是听懂了,她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打量面前的少年,面前人身上所有的违和在此时都被连在一起,渐渐形成一个圆环。
2000年初,无论是股票也好,投资也好,对于内陆的寻常人家而言,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最多,也不过是国有经济体制改革下,让内部员工认购自家的股票——那时候,人们把这个当做是一种回报率更高的存款。
这对于当时的员工而言,是一种更容易理解的方式。
投资,理财,风险,这对于一些经济并不发达的城市而言,有风险,就意味着不稳定,不稳定,就意味着赌博,赌博,就意味着最后要血本无归。
所以对于当下的人们而言,所谓的理财,更多的便是把存款存在银行里,吃银行给的利息。
……十几岁的孩子,职工家庭出身,哪怕生活条件差不到哪里去,他们的目光也看不到多么长远。
这是由接触到的环境,以及由物质、阶级、人脉所构成的圈子所决定的眼界。
这种东西,梁月拥有是因为她见过未来,但那来自未来的眼界,却也因着她二十多年来的思维定势,常常受到干扰。
但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有着不符合年纪的野心,比她更加灵活的大脑,以及,与她一样的,超出当下固有阶级审视世界的眼光。
梁月缓缓垂下眼睛,半晌,她轻轻笑了笑:“那你现在提这个,是找好卖家了是吗?”
秦时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于是他只能诚恳的道:“是先前模仿咱们的那个找上门来了,说想要花钱买些底图样子。”
底图样子这种东西,看一看便能仿制,在千禧年,各种盗版昌行的年代,根本无需再去花钱买。
就连后世,盗版也是屡禁不止。
在这个年代,居然会有人花钱来买图纸样子,着实少见。
“价钱呢?”
“五块钱一张,有多少,要多少。”
梁月沉默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他们一块糖画,最高也就五毛钱的收入,一张底图,分分钟翻了十倍,什么样的冤大头会花这个钱?
——这其中必然有利润可图,但什么样的利润,能够让一张图纸样子,在翻十倍之后,减去成本依旧保持盈利?
在不到一个月内,风头已过的糖画在学校门口以及小卖部中的市场已经将近饱和,甚至来自同行的挤占更是将他们要挤出市场……梁月笑了下:“能花钱买图纸的,想来也是加工厂或者是代工厂……糖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锤子买卖,你等我这两天把底图给画出来吧,能画多少是多少。”
就算挣个饭钱,也是可以的……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
也就是他们这时候对于什么三无产品管理不严,各色小卖部零食摊子上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这才得以让这种糖画在人家店里铺货,卖了也就卖了,吃了也就吃了,对这些东西不怎么讲究。
但凡换成后世,家长一经发现这种三无食品,绝对工商、315举报赔偿走流程。
而像这种代工厂加工,势必会补全应有手续,以及在外地进行铺货。
不过这些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了,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大的蛋糕,没有那么大的肚子,硬塞,只能会被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