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钟语和陈应旸虽不在一个班,后来一文一理,但因始终相隔很近,来往甚为密切。
不然谭依宁也不会跟邓思远“暗通款曲”。
一中举办运动会举办得向来很盛大,每个班在开幕仪式上都搞了不少花样。
陈应旸他们文科班女生多,就整了出“汉服秀”。
衣服已经订好了,钟语向段敏莉讨了相机,打算好好拍他,结果柳絮漫天飞扬,导致他过敏,没能参加。
钟语报了项目,把相机给谭依宁,教她用。
学校有记者团会跟拍,但她想自己留下纪念。毕竟人生这么漫长,最灿烂的青春就短短几年。
那时的钟语,没有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竭过,没有琢磨过复杂的人际关系,更没有任何算计的念头。
十几岁的纯粹、热情,是她过了二十岁所羡慕不来的。
天气还没热起来,钟语穿短袖短裤还有点冷,她检录完,到操场边热身,等待比赛开始。
班里没有报长跑项目的女生,她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不过老师也说了,重在参与。一千五百米,不到四圈,咬咬牙,上了。
之前听传,一中办校运会,年年赶上雨天,像受了什么诅咒。今年也是,天灰蒙蒙的,雨要落不落。
她往外扫了一圈,心说,陈应旸那家伙,分明说好要来给她加油的。
人呢?
这时,裁判吹哨,叫她们各就各位。
高一年级上报的人数不多,安排在同一场比,跑道站不下,挤挤挨挨着。
一直以来,钟语的考试运都不错。譬如中考踩线进一中重点班。因为她心态好。
反正尽力就好,拿不拿奖的,是次要。
钟语跑过半程,感觉喉间干涩,隐有铁锈味,她屏气凝神,忽略广播、呐喊声,就凭着这一口气,最后五十米还冲了个刺。
过了线,她立马撑着大腿面喘气,汗顺着下巴滴进塑胶跑道。
“你还好吗?你唇都发白了。”
有人蹲在她面前,剥了个士力架递给她。
是陈应旸。
“你怎么才来啊?”她语气不平稳,比着两根手指,就差贴到他脸上去,“我跑了第二欸!”
“看见了,很厉害。就是……”
她猜他这个停顿后没什么好话,果然:“跑得脸部有些扭曲。”
钟语“嘁”了声,伸出胳膊,“扶我一把,我的腿要废了。”
陈应旸搀着她,他如今个子窜上来了,比她高一小截,骨架也长结实了,架着她走不成问题。
“我还怕你又是竖着进,横着出。”
“我收着力呢,得这个名次,全靠同行衬托。而且我已经很久没犯低血糖了。”
她啃着巧克力糖,调侃他:“电视剧不是爱拍男主角横抱晕倒的女主角冲出人群的戏码嘛,嘿,如果我晕了,我俩还能演一场。”
陈应旸下颚至脖子长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他忍着不去挠,以免越挠越痒,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
她脸上汗津津的,身体烫得他的皮肤也开始发热。
广播里,此时已经开始播报女子一千五百米的成绩。
他目视前方,说:“可别,我抱不动你。”
“弱鸡,我又不胖,你一个男的,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他摇头,一本正经道:“你在我心里的份量很重。”
闻言,钟语心头猛地一跳,像一只呱呱叫的青蛙,跳进了池塘,“噗”地溅起一阵水花。
在被家长、老师“见识”的年龄段,对爱情的理解,基本都来自于文学、影视作品,更为浅薄。
但也更单纯。
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个眼神,心就开始“嘭嘭嘭”放烟花了。
分析这,评断那,将爱情归为一桩方案去剖析利弊、得失、好坏,是成年人干的事。少年人则不然。
钟语心道:不会吧……陈应旸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侧过脸去看他,所谓一白遮百丑,其实他五官生得也好,好比水墨画里讲究的意境,不是一眼惊艳的大帅哥,但咂摸起来,却挑不出缺点。
又整日戴着一副眼镜,捧着书看,说话声音不重不轻,语速和缓,跟那些运着球到处跑、动不动高声喧哗的臭男生不一样。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挺帅的呢?
她想,完了,她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
下一秒,他的话击碎她的猜想——
“我是说,你可能实际一百斤,但我觉得你有一百一。”
钟语一腔感动喂了狗,抽回胳膊,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另只手抡起拳,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砸。
“耍我是吧,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一百二的威力。”
“你真有一百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