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身后一起下了楼。
直到坐在车里,她才后知后觉:既然他没有醉,那她还跟着一起坐郑秘书开来的车干什么?她完全可以直接回家啊。
正想跟荣问邯,以及郑秘书说一声,她就感觉肩膀一重,一阵略微苦涩的苦橘香气悠悠飘来。
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肢体僵硬到简直不敢扭过头去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得装作一脸平静,认真欣赏窗外夜景的样子。
如同一场黑白默剧一般,车窗是投影的绝佳场所,她与他模糊的剪影,因为错落的灯光而在玻璃上渐渐映现出来。
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映在车窗上就是亲密到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分开的两个剪影,她试着略微往旁侧移了一寸,车窗上的影子也跟着她的动作,移动了一下位置。
难以言说的暧昧在他们周身如同溪流一般沉默涌动,即便前方驾驶座的郑秘书早在落座时就已经升起了隔板,但她的脸颊,还是在他沉沉睡去,无知无觉靠在她肩膀的每分每秒里,逐渐升高了温度。
胸腔内的心脏在毫无规律性地疯狂跳动,每一寸皮肤都仿佛带着足以炙烤灵魂的滚烫温度,呼吸间的气体如同沸水氤氲的白色雾气,同她从衣领处腾起的滚滚热浪交织在一起,她的睫毛便如同被雨水淋过一样潮湿。
她因此而放缓了呼吸。
她怕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被人听出端倪,她怕自己绯红的脸颊被人看出破绽,她怕在这由挡板隔开的小小空间里,她因慌乱而犯下的疏漏之处太多,她怕自己变成一尾透明的鱼,就连心脏每分每秒的疯狂跳动都无法逃脱他人的眼睛。
封闭的车内空间流动着脉脉潮水,而她在慌张的溪流中找寻着一个出口。
荣问邯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姿势别扭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平稳的呼吸昭示着他此时应该好眠。
她不得不挺直了腰,好似一位正在清修的古板道士,用行坐间的规矩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得有任何杂念。
这条终点标为荣问邯居住地址的路漫长得超乎她的想象。
车子开过三条街,上了两个立交桥,在十字路口等了五个红灯,仍然是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迹象。
窗外,街道两旁的商店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牌匾都亮着五颜六色的光。
他们二人的剪影,大多数时候映在车窗玻璃上是黑白的默片。
但在少许时候,在穿过那些过分热闹的商业街时,购物楼外挂着巨型的亮着光的广告牌,以及街道两旁立着的,顶端被雕刻成花朵形状的路灯,这样辉煌夺目的光彩投射到车窗玻璃时,他们的影子,会在汽车的极速飞驰下,不可避免地染上五彩的颜色。
在穿过闪着霓虹灯的酒吧夜店时,在车窗玻璃上,她的头发微微染上了甜美的粉色,而路过高耸林立的写字楼时,他挺括的西装外套呈现出冷峻的深蓝色。
似乎在汽车飞驰而过的某个瞬间,她并不是因父母离世、家族企业濒临破产,而需要每日劳心劳力的程枝沛,他也不是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商业巨鳄。
这仿佛是在其他的平行时空里,他和她相遇的另一个故事。
在车子平稳开到他家别墅的前十秒,她勒令自己停止这样脱离实际的浮想。
隔板慢慢降下来,郑秘书将车熄了火,转过头,贴心提示道:
“程小姐,荣总,到了。”
荣问邯却仍旧无知无觉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呼吸平稳且绵长。
她镇定地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荣总,到您家了。”
以为依旧叫不醒他,但五秒钟过后,他悠悠转醒。
他慢慢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刮过她裸露的脖颈,说话间吐露的温热呼吸拂过她的耳侧。
仅仅是这样极其轻微的动作,她却如同被施了诀一样动弹不得。
“我们现在在哪里?”
“在您家楼下,荣总。”
她看也不看他,偏着脸看向窗外。
低哑的笑声在他胸腔内微微震动,“家?”
他略带嘲讽地笑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家?”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
他倏地坐直了身子,松了松脖子间的领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又绕到她这一旁,替她开了车门,略微弯着腰,朝她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地邀请道:
“程小姐,想喝热美式吗?”
从没听过以热美式为主的邀请语,看来他确实是喝多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拒绝之意,在她刚要开口说话的前一秒,他朝她露出狡黠微笑,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拽着她,迫使她下了车。
“荣问邯!”她恼怒地低声呵斥他。
他此刻又变出一副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且神志不清的模样,眼神迷茫,走步踉跄。
她疑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