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旭的车灯一直亮着,车却没有开走。
车里的音响放着他喜欢的勃拉姆斯,他慢慢地擦着自己的皮鞋,平静地想着什么。
整理干净后,他打开车门,重新踏进泥泞之中。
金圭时还站在原地,看李成旭回来也并不惊讶,示意人拿出一套透明的防护服。
“知道您有洁癖,特意准备了这个呢。”金圭时说,“把衣服都脱下来吧,我们会好好保管,您玩完之后,去后院洗个澡,再穿上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服,回去好好睡个觉,明天醒来,噩梦就结束啦。”
此时,市中心的公寓里,兰相宜正在直播。这场直播是临时安排的,为了和关心自己昨天遭遇的人们聊聊天。她的嘴唇上仍留有伤痕,但神色如常,亲切地接受语音或者视频连线。
“那么祝您晚安。”她笑着结束了视频连线,和公屏聊了几句,又接通了下一个视频连线,“您好……诶?这是什么?”
对方的画面十分昏暗,还有此起彼伏的牲畜叫声。
公屏有人说这里好像是养殖场,还有人说似乎看到了猪。
有个形态奇特的移动体渐渐靠近镜头。
就在公屏疯狂滚动猜测画面内容时,视频里的移动体一分为二,一个还在往前冲,一个摔倒在地。奔跑的似乎是猪,摔下来的似乎是个人,他赶紧爬起来,追着猪试图跨上猪背,场面滑稽极了。
“到底是什么啊。”兰相宜抬头对镜头外的人说,“帮我拿一下眼镜好吗?”
兰相宜眯着眼睛,迷惑地看着屏幕,等着自己的眼镜送过来,近百万观众就看着那个骑猪人一次次跌滑下去,在颜色恶心的泥状物里打滚,疯了一样追着猪骑。
等她的眼镜终于送到手上,骑猪人已经连滚带爬到了镜头跟前,透明的防护服已经破破烂烂,什么也遮不住,污秽的面容倒清晰起来了。
兰相宜一脸震惊,捂着嘴说:“这种画面会让直播间被封锁吧?请快断开连接吧导播。”
视频断开了,李成旭的折磨却还没结束。
那头猪被他追得惊慌不已,使出浑身解数只想摆脱这个疯狂的两脚兽,又撞又踩又踢又拱,能做的都做了。但这个两脚兽似乎怀揣着某种雄心,固执地不依不饶。
站在高台上的金圭时看到视频断开,才放声大笑,然后冲李成旭大喊:“教授!那位托我问你一个问题——猪,是不是什么都吃呢?”
他并不等李成旭回答,按下墙上的按钮,接着,栅栏门全部打开了,饥饿的猪哼哼着涌出去,洪水一样席卷了棚里的过道。李成旭像一个溺水的人,在肮脏的猪流里挣扎起伏。
“Brilliant!太有趣了!Woo!”金圭时痛快地喊叫,“教授!快过来啊!爬上这个台子你就安全了!千万别被猪吃掉了呀!”
李成旭耳中全是猪的轰鸣,根本听不清金圭时的话,但他本能地朝着那个台子跑去。他忍着恶臭,忍着嘴里进了软泥的恶心,忍着啃咬留下的刺痛,顶着心惊肉跳,顶着头晕目眩,想着这一切马上就能结束,想着保住自己三十年奋斗的成果,用这些念头支撑着自己,咬着牙从猪涛粪浪里闯出一条生路。
权镇宇也在看直播,他知道兰相宜的震惊只是演技。包厢里,看不清脸的女孩们热辣地唱跳,充斥着欢声笑语。坐在权镇宇身边的郑斗海,就像一个欢乐绝缘体一样,面色凝重。
“怎么会这样呢?”权镇宇笑着问郑斗海,“你的人不是说她去了休息站吗?难道现在她是在休息站直播?”
“是看到她上车了,车也到了休息站。”郑斗海在心里大骂不靠谱的手下,老老实实认错,“一定是我的人不够细心,才出了差错,以后不会这样了。”
“所以说,废物早点扔掉才不耽误事啊。还有,我们公司的科学顾问不能是一个骑猪的疯子吧?赶紧切割干净。”
“知道了。”
郑斗海话音未落,包厢的门突然被猛推开,十来个人鱼贯而入,站成一个通道。黄载贺从通道款款走来,一抹头发和权镇宇打了个招呼:“玩着呢。”
郑斗海觉得来者不善,赶紧对其他人使眼色,带着寻欢作乐的人一起出去了。
“载贺哥,怎么了?”
黄载贺抬脚跨上茶几,蹲在权镇宇对面,并着手指轻轻拍打他的脸,说:“怎么了?狗崽子,你是不是耍我?”
权镇宇想着他的用处,用理智压抑怒气,握住他的手,依然笑着说话:“怎么会呢,我跟哥不是情比金坚嘛。”
黄载贺冷笑一声,说:“情比金坚,然后把我的人引去给警察冲业绩?”
黄载贺的手下把七点在休息站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件事决不是我有意为之。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黄载贺盯着他的眼睛,说:“那可说不准啊。赵钧泰高升总警了,你也回到集团了,想把老朋友当黑历史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