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天正在下雨。
湿哒哒的雨声响在窗外,冰凉的风掀动了窗帘,无数扭曲的云像热带鱼一样游荡,世界在打着旋儿。
我关上窗,手机忽的在震动中响了一下。
室友发来了一串信息,这个自来熟的男大学生真的很喜欢叫人结伴出行,此刻我便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陪这个刚认识一周的朋友去看一场与我专业无关的讲座。
把伞上的水悠哉甩落后,我把其轻轻插入讲堂门口的伞槽中。室友这时却发来一条消息,他的辅导员临时找他有事,所以拜托我一定为他做好笔记。
看着微信界面上可爱的求情表情包,我只好无语地应了。
走进大堂,我在人群僻静处捡了一个座位。人们正为了业界前辈的讲座顾自兴奋着、骚闹着,我便像个态度端正的行外人一样打开了古朴的笔记本。
人声渐渐停滞下来,我抬起头,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英俊的精神焕发的白衣男子走上了讲坛的中心,突然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然后便是山洪暴发一样的欢迎声。
兰思皖,我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不会错了。
我以前见过他。
初中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发小家里学画画,然后因为比不过发小厌学了一段时间,家里就请了他作为心理医生来开导我。
我其实也就是一点点气不过,之后放弃了绘画就一切好了起来。
现在考上了如此名校,说来也与他的开导不无关系,如今能近距离听听他的演讲,也算是有缘。
目光再次集中到那个闪耀的男人身上,他正帅气地微笑着,然后打开了枯燥的PPT。
随着他的教鞭按压住的讲解,我有理有序的摘抄了关于如何与精神病人谈话的三大要点,还有关于如何进行药物治疗的五大注意。
看着琳琅满目的序号,我深深为舍友的未来发愁。
演讲结束后,我直接走出了讲堂。毕竟我也有自己的专业任务,而在他人身上花的时间已然够多。
可惜今天碰上的奇葩事件明显不只一个。
我的辅导员强硬要求了所有本专业的学生,于今晚7点前往大学内的多媒体中心,观看我们生物学院参与录制的科学记录片。
讲堂和多媒体中心隔着半个偌大的校园,而我只剩下多买一个汉堡的时间。
路灯被晚霞点亮,在细长的影子旁,我一手拿着垃圾食品、一手持着伞匆匆跑向远处盘踞在落日下的多媒体中心。
在漫天雨雾中,在一个不出所料的急转弯路口,在急刹时脚打滑的情况下,我面对了命运的转折,我的汉堡全部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对方的白大褂上。
21
这个男人据说叫兰思皖,来自富人圈内很有名的医生世家,顺便一说,给我做过两节心理辅导。
我近乎麻木的看着被我撞倒在地的人,还有他被番茄酱印满的昂贵医生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将对方扶起,我有点小忐忑地问:“你还好吗?”
兰思皖摸着被撞疼的肩膀站了起了,有点惊异地看着我:“你是……”
“是的,”我点点头,罕见地套了回近乎,“你以前为我做过心理辅导。”
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似乎记起了这些过去很久的事情,正像是一条正在洄游的鱼。然后他拍了拍衣服,笑着对我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近来还好吗?边走边说吧,我大概要回旅店换件衣服了。”
他又看看烂成一团的汉堡,温柔地询问:“弄坏了你的汉堡,让我请你一餐?”
我尴尬地推脱了,毕竟自己撞的人,实在不好意思。
他便又说:“现在走路实在不方便,烦请帮帮我吧。”
他歪着头甜甜地笑着,看着一点不像30出头的老男人。我点了点头,踩着星星的投影往回走。前方的黑暗被粉红色的光污染渲染,他身上的番茄酱散发出甜腻又刺鼻的气味。
待他回到旅店,记录片早已经开播了,我便打算继续耐心等他换好衣服。
这个男人换好衣服后,婆婆妈妈地把被雨打落的头发又梳回蓬松的样子。我就坐在椅子边静静地看,衣帽镜框装饰的彩灯映得我眼花缭乱。
刚低下头捏捏自己的生硬的鼻梁,就听见他若无其事地发问:“你原本那么急忙是要去干什么?”
我抬起头来,他已经打扮得星光熠熠了。
“辅导员在群里艾特所有人去看一个记录片,我快迟到了才那么急。”
他摸了摸下巴:“你是赶去那个像蜗牛壳一样形状的多媒体中心?”
他又敲了敲额头:“去看那个我入镜的宣传片?”
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到,那个校方重视的记录片,确实是讲神经医学的,我们生物学院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