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池屁股下面的竹椅,一动就会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像一双非常有韧劲但是中了风的腿
论坐得舒服,还是旁边陆伯坐的轮椅舒服,软垫的,还能调节椅背。
然而陆伯脸上不见安逸舒服的神情,他身体总是一动不动,面容沧桑得一丝不苟。他不是院里最老的,就算坏了一条腿,身体也不算是院里最差的,但性格是院里最闷的。
“陆伯,您想吃水果吗?要不要我去洗点葡萄过来?”易晚池说。
陆伯不爱讲话,由于易晚池坐在竹椅上比他矮一截,他缓缓地偏下头去听她说了什么,然后又缓缓点点头,张了张嘴启齿欲言,下一秒像突然忘记要说什么一样,两半嘴唇做咀嚼样把话吞了回去。
易晚池体贴地笑笑,拍了拍陆伯的手背以示安抚,起身进屋找崔姨了。
正值下午茶时间,洗一份不如多洗几份,崔姨叫几个护工一起,到食堂后厨做几盘水果。
易晚池刀工不好,只负责洗削。崔阿姨在她旁边,伴着水流声唠起了家常。
崔姨:“小易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学业重不重啊?”
易晚池:“学业还好,其他的学生工作有点忙。”
水槽拢共两个,她们挨边站,一个摘葡萄,一个洗葡萄。崔姨怕小易的衣服被水溅到,便从橱柜里拿出一条新的围裙给她穿。
易晚池接过:“谢谢崔姨。”
“不客气。”崔姨继续方才的家常:“学生工作是学生会吗?你还参加了学生会呢。”
易晚池没准备解释社团联和学生会的不同,顺着话头应下来:“差不多,丰富一下课余生活嘛,也是锻炼锻炼自己。”
崔姨夸她优秀。
易晚池心知,至于是怎样的优秀就不必管了。
“那有没有谈恋爱呀?”崔姨问,“除了学业和学生工作,你这个年纪也可以谈谈恋爱嘛。”
易晚池不好意思,同任何一位小家碧玉的少女一样,对恋爱话题持有惶恐的态度,说:“还早呢崔姨,我还是想以学业为重。”
崔姨:“读书好,但千万不能死读书。谈恋爱没什么好避讳的,也该想想了。”
易晚池:“想了但没有合适的也不行啊。”
崔姨认可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谈恋爱不能随便。”
洗完了葡萄,她们开始削苹果,易晚池负责削皮,崔姨负责切块。
“今天和你一起来的,你师兄,多大了?”崔姨问。
易晚池:“二十六七吧,大概。”
崔姨:“他谈恋爱了吗?”
易晚池以为恋爱话题已经过去,不料崔姨又提起来了,果然长辈对小辈的关心离不开成家与立业。
易晚池:“也没。”
崔姨听到答案意味深长地问:“你们是不是正在发展中?”
易晚池觉得荒谬又好笑。她的确时不时会升起对叶晃的调戏心思,故意暧昧又迂回住分寸,那也只是对其个人而言,她可从未招摇过市地表现过他们之间存在什么异性亲密。
况且,他们从面相上看,怎么看都没有cp感啊,崔姨怎么会得出此等结论。
易晚池:“崔姨您说什么呢!他只是我师兄,同一个老师,他替我们老师代过一段时间的课,只是这样而已。”
“哦哦你们是同一个老师啊。”崔姨连连应下来。
她那么说可不是故意要逗小易,而是有理由的,猜错了她不就和那些随意拉郎配的聒噪亲戚没什么两样了吗──于是她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小易你啊,以前来的时候都是成群结队,带好几个同学一起来,这次只带了他一个,崔姨就误会了。”
易晚池不介意,毕竟崔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药有多五花八门。
以前带好几个同学来,是因为她需要给易晚池这个人加上善良纯真且慷慨的标签。这次只带叶晃来,纯粹是让他见见世面动动脑,别老窝在那小小纹身店当个绝世哑巴。
想起这个,易晚池问:“崔姨,您看到我师兄的第一眼,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崔姨抬头纹耸了耸,快速瞄她的那一眼仿佛在说:能问出这个问题,不像是没有在发展。
她清脆地长嗯了一声,思考后答:“第一眼看去,我以为他是你的保镖,站在你旁边非常严肃。后面看看,觉得他应该是个老实人吧,提东西搬椅子,连种地都能干,是不是很务实的那种人啊?”
易晚池发出轻快的笑声:“崔姨,您这有点儿爱屋及乌了。”
她递过去最后一个苹果,说:“他啊,总被人讲像坏人,长得凶,又不会讲话,空有一身蛮力,吓人。”
她的语气带点儿开玩笑的浮夸,崔姨笑了笑:“真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他吓人怎么你不怕?”
易晚池双手撑在台面上,幼稚地摇摇脑袋:“熟了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