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选拔的日子。
旦角班八成的人都在门外排队了,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试红娘的。
程应寒和方秉鹤随意拣了个角落坐下,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是个体型瘦高,斯文俊秀的男生。
方秉鹤哟了一声,随意道:“你怎么也来了?建议你有点自知之明,跟我抢红娘这个角色,抢不到的。”
对方嗤笑:“我们小生班人选昨天就出来了,我是张生,今天来搭戏的。你悠着点骚,求我两句,不然台上我可不配合你。”
方秉鹤摇摇头,对程应寒介绍:“这是郁峦,我小师弟,小生班的。这是程应寒,也是唱旦角的。”
“滚你的,”郁峦笑着说,“你好,我是他师兄。”
“你好。”程应寒点点头。
和他们打过招呼,郁峦就去房间里穿上对披做准备了,要和所有候选人一个一个搭戏,这是个辛苦活。
王老师走出来:“同学们,我们没有排顺序,谁先开始?”
门口一列小豆丁还在互相看看,心里犹豫着,方秉鹤已经举高了手:“我来!”
跟着老师进去的同时,他不忘回头嘱咐程应寒:“再复习一下,等会早点举手,别紧跟我后头,可也别拖太晚。”
程应寒点点头,盯着方秉鹤的眼睛说:“加油。”
选拔是不可能把一出戏完整演完的,只择几处名段。红娘这场戏只考两出,一出和小生合作的叫张生,一出单人的扑蝶。
叫张生是红娘的经典段落,也是高潮,学生要演这出往往压力很大。连唱带跳动作大是一,难以引起观众情绪是二,更别说还要跟弦儿,还得好看。人人都知道荀祖珠玉在前,都恨不能把他的名段揣摩得滚瓜烂熟,下死劲儿去学,可哪有那么容易。
是以这会儿,哪怕是一旁等候的同学脸上都笼着一层凝重,默默想着一会的唱词身段,现场表情最轻松的恐怕是方秉鹤本人了。他本来就白,被分了一件朱红对披,拖着长长两条水袖,灯光一投,衬得脸如莹白珍珠,不语不动时倒真有几分像仕女图上气度高华的美人。可惜这美人竟然长了嘴,正和身着青色对披的郁峦打嘴仗,还拿着塑料做的棋盘,作势要打人,一下意境全无。
郁峦说你这假花旦,别在台上跟撒癔症似的,把观众给吓着;方秉鹤说张生这个痴汉男你怕是本色出演,别在台上流口水。
郁峦嘲笑,你不就演个丫鬟吗,老老实实演吧,操心这么多。
方秉鹤深深看他一眼,说我丫鬟是吧,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没争出个结果,几个老师依次坐好,他们都闭了嘴,在台上站好位置,只等着一声开始。
很奇妙,站在原地等待的那一刻,方秉鹤低着头,灯光把脸上的表情投得纤毫毕现,他身上属于他本人的那些鲜明突出又桀骜的气息一瞬全部隐去了,整个人气场内收,面无表情。大幕张开,灯光流转,他抬起脸,那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人。
“就从‘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号令’开始吧。”王老师说。
方秉鹤应下来,眼波一横,一手指向郁峦,拿捏着小红娘的腔调:“我们老夫人就问你是什么东西?”
身边几个认真听了王老师说话的学生一脸讶然,程应寒也给惊着了,方秉鹤竟然无视老师的建议,擅自提前了一句台词?
不过他切入得毫无异状,发挥得也好,很入戏,仿佛就应该从此处开始,郁峦也只能咬着牙根接着他的词。
方秉鹤眼睛一扬,活脱脱就是神气活现又顽皮的红娘,字正腔圆:“我说你是狗。”
旦角班最厉害的新生在台上公然指着小生班的班草,骂:“我说你是狗。”
哄堂大笑,就连评委席上的老师们都松动了紧绷的脸。
程应寒敢用5.0的视力发誓他在郁峦眼睛里看见了熊熊怒火,但郁峦不愧是家学渊源,竟然硬生生压住了,继续满面春风地连连点头,对红娘言听计从,仿佛自己真是被崔小姐一封书信勾去了全部心神的张生。
“你要老老实实听我的号令!”方秉鹤眼波流转,下颌微抬。
正经的唱戏要妆扮郑重,层层鲜亮衣饰,累累繁复珠宝,眼下方秉鹤明明只套了一件朱红对披,却无损魅力,眼睛亮如星子,脸上也有一层亮光,那是独属于舞台的气场。
红娘拿着棋盘巧笑倩兮,舞着水袖连唱带跳,张生盯着棋盘,紧跟在后头。
舞台的焦点现在成了方秉鹤拿在手上的那个塑料棋盘,明明是薄薄一片塑料方块,到了他手上如臂使指,让转就转,让正就正,让反就反,跟着弦儿一丝不乱。
“他怎么能不掉棋盘的?”
“大家明明都是一样的棋盘……他的就跟活了似的,这么乖。”
程应寒听着身边同学的惊叹,想起当初方秉鹤晃悠着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