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还吃我什么饭?你滚外面吃去!”
“这么有本事,你就别吃我的住我的啊?你干脆永远别回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这饭是一点也吃不下去,我于是扔下碗筷,起身,椅子在地上拖拉出刺耳的噪音。
我把他们甩在身后,回到房间反锁了门还能听到外面他们暴跳如雷的声音。
先是骂我翅膀长硬了,敢给父母甩脸色了。然后不知怎的,轮到我姐夫骂我侄子了,于是我姐姐和姐夫就又吵起来了。
我面对着摊开的作业本发呆。上面的字我是一个都看不进去。
我不知道别人的家庭是否也像我家的一样,永远是鸡飞狗跳,永远是无止境的争吵。除了我和侄子,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以至于平常的交谈对我来说都很疲惫,因为想让人在雷鸣声中听见蚊蚋的声音,是不容易的。他们喜欢在吃饭时大声说话,于是默默吃饭的我脑子被震得嗡嗡作响。
也许世上有人远比我不幸得多,但是尽管如此,此身承受的苦难,不会因为承受得少了,就不存在了。
这样的日子就此敷衍过去了,我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然而压抑久了是会爆发的。就在国庆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又是熟悉的争吵。
姐姐忽然对姐夫吼到:“行了!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活了!”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随后爆发的是更激烈的争吵,他们似乎撕打起来了。父亲劝架不成在外面唉声叹气。母亲在佛房一刻不停念经,然后大声喊父亲上来,别管了。没有听见侄子的动静,大概没办法面对父母打架的场景,躲起来了。
我坐在椅子上捂住耳朵,泪水打湿了作业本,上面的字被晕染成几团模糊不清的墨渍。
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逃离这里的一切,我恨自己此时还没有能力,无法挣脱这泥沼。
我终究还是去找了季鹿云。
那时刚下完雨,空气是那么湿热,闷得我喘不过气来。水泥地上几个水洼倒映着路旁店铺的招牌,光彩陆离的,微微晃动和扭曲。我一脚踩了上去,霎时水花如一场幻梦破碎似的飞溅,打湿了小腿和鞋袜,弄脏了裙子。我却顾不上,心脏用力跳动着,努力向前奔跑着,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女人慵懒微笑的样子。我好像着魔了,我也不知道。
我在路上跌了一跤,蹭破了膝盖和掌心。我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走到老宅前,按响了门铃。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季鹿云隔了一会才开的门,穿着睡裙,头发凌乱,好像才从床上爬起来。她穿着睡裙都那么漂亮,我先是发了会楞,接着略有点忐忑,小心开口:“姐姐,晚上好啊。”
季鹿云上下打量我这一身惨状:“你怎么了?”
“就,来的路上太匆忙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小声说。
“你找我什么事?”季鹿云抱手倚在门边,语气淡淡的。
我愣了一下,这和我想的好像不一样,或者说,她的冷淡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一路上我就没想过要是季鹿云不欢迎她来要怎么办,我甚至从未设想过有这个可能。
我忽然意识到,我不该去寄希望于别人再一再二再三的善意。而这样频繁向别人寻求帮助,而不尝试自己解决问题的人也是我所讨厌的。
我感到眼前一阵酸涩,面上很是难堪。就在我开始思考要不要就此离开的时候,季鹿云忽然伸手把我拉进门内,就像当时拉我进伞下一样。
季鹿云把我按到沙发上坐下,又拿出医药箱,半蹲着帮我的膝盖上药。
我看着季鹿云的头顶,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怎么了?我手法有那么粗暴吗,弄疼你了?”
“没有,我就是……高兴的。”
“你高兴什么?”季鹿云笑了一声,“摔跤是那么高兴的事吗?”
“也没有,是你给我擦药我才哭的。”
季鹿云把棉棒扔进垃圾桶,然后贴创口贴,没有说话。我于是也没有再开口。
她上完药,收拾掉东西提着药箱走了。我就垂下头盯着掌心创口贴发呆。
过了会,季鹿云又走回来,停在我面前。
“你今晚回不回去?”
没等我回答,又说:“要是不回去,一切还是照旧。”
我猛地抬头,看见季鹿云手上拿着那套熟悉的睡衣,向我歪了歪头:“洗澡的时候伤口不要沾水。”
等我洗完澡出来,看见季鹿云正坐在沙发上,披着毯子看书。她窝在那里的样子,显得很温柔。
不知为何,这种场景让我觉得有点难为情,我慢吞吞走到她面前,手局促地揪着宽松的衣裙。
季鹿云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茶几上放着的牛奶,然后又翻过一页书:“明天我不在家,要去泉昌看流星。你怎么说?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