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悬挂高空,于无尽黑夜中留下一道白弦,苍凉孤寂。它贪婪地夺取烈阳的光芒,最终赐予世人的仅是凤毛麟角,微乎其微。
月光之下,俞知夏徒手拆下安全压杠,带上背包便要起身。
由于是第一排座位,游客的脚下并没有装设落脚点。于是,他侧过身,手臂紧抱座椅靠背外侧,弯腰躬身,确保重心靠下。
计划稳步进行,他的全部上半身探出车子,双足踩上座椅,接着向后方座位迈出右腿,而后准备抬起左腿。
轨道高度相较先前要低许多,而糖果的香甜味再次弥漫,曾经让孩童至若珍宝的诱惑,此刻却混进烈风,俨然是一把夺人性命的利刃。
“就差一点!”俞知夏奋力跃起。
突然,他仿佛失去所有支持,悬空一瞬,猝不及防间被无形的魔鬼抓住,不可控地向后栽去,向地面落下。
呼吸短暂停滞,旋即恢复如常。
恐惧的阴霾散去,俞知夏撑起沉重的眼皮,感受足底传来的踏实触感,胸腔内狂跳不止的心脏逐渐归于平稳。
有惊无险。
他深深吸入一口新鲜空气,甜甜的,不是血液的苦涩。紧抿的唇瓣得以放松:“腿长还是有好处的。”
眼前,过山车攀上弯曲上升的轨道,开始爬升。平复完心情的俞知夏赶忙环抱住座椅靠背,生怕再经历一遍刚才的惊险刺激。
大约几秒过后,爬升结束,期待许久的假山隧道映入眼帘。
无数藤蔓杂草扭曲蜿蜒,如同阴险狡诈的毒蛇,攀附于隧道口上,凭借自己无害的翠绿蛊惑着无知的人们,教唆他们去偷尝以生命为代价的“禁果”。
无论是否尝试,它们最后都会不经任何处理,用冰冷的皮囊,将猎物的尸体裹入身体,通过草丛隐藏自己的罪行,向着身后的黑暗扬长而去。
隧道内黑暗幽深,被寂静所填充,被未知所渲染。里面有什么?外面的人无从得知,获取答案的唯一途径便是踏入黑潭,走入深渊。
或许会遇到危险,但这是跟随那颗躁动不安的好奇心,必须付出的代价。
现在,先驱者乘车到来,携带着无知的无畏。
“啊啊啊——”女人尖锐的叫声霎时充满整个隧道,在狭窄逼仄中不断回响,似乎永不停歇,如此循环往复地刺激着乘客的耳膜,顺着耳道灌注痛苦。
耳膜高速震动,牵动头骨,传来阵阵刺痛。俞知夏强忍头部的肿胀感,算准时间,翻身下车,借着微弱的亮光目送许宸离去。
过山车离开隧道不过眨眼的功夫,女人的喊叫便隐隐退去,将静默归还。
脚下的地面不知被什么东西覆盖,过分粘稠,毫无顾忌地释放血肉胡乱糅合的腐烂与恶臭,要比之前来得更浓郁,甚至一刻不歇地侵入各个角落,渗透进墙壁,把称得上诡异的植株同化。
狭小的空间如同地狱的一角,邪恶在这里滋生、扩张、横冲直撞,翻滚出一个又一个惊涛骇浪。生命被藐视,人性被践踏,绝望被遗留。
“……不是吧?”俞知夏意识到脚下踩着的东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蓦地蹲下,宽大的掌心捂住嘴,强行压制食道涌出的呕吐感。
这是在做梦吧?他在屠宰场吗?不,这是地狱!人间炼狱!
汗水打湿了上衣,上面还染有他的血液,然而比起隧道内的所有,就像孩童玩闹般不值一提。
不知何时,那微小的光线消失不见,隧道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从外往里看,其内深不可测。
“得赶紧出去,这鬼地方我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俞知夏愤愤道。本来是打算做完任务回家的,可见到眼前景象,他除了生理性厌恶,更觉得愤怒。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制裁那个嗜杀的女孩,然后报警举报人面兽心的幕后黑手,不是死刑也得关一辈子!
从背包里翻找出手电筒,他指尖微动,啪嗒一声,灯光大亮。
洁白的灯光扫过隧道,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肉模糊,惊心动魄。若是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人看到,估计用不着一息时间,直接就两眼一抹黑,昏过去了。
由于太过触目惊心,俞知夏闭眼而后抬头,试图放松一下双眼,心中依旧很不是滋味。
“问题来了,我咋下去啊?”目前算是逃过摔成肉饼的一劫,但他现在被困在假山上下不去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务之急是找到离开的道路,帮女鬼找裙子什么的不急。
他使劲拍拍脸,让头脑稍微清醒些,自然地睁开眼,便见一条血红的裙子突兀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正中央位置。
肾上腺素飙升,对外界的感知也愈发敏感。他能清晰地听到耳边充盈的“滴答滴答”声,正好来自那条高高挂在隧道顶部的红裙子。
看似普通的物品像是活了过来般,它被细绳勾起,由满是血腥气味的微风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