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598,599,600……大课间过半,我该起来了。
贺名衍抬起埋在课桌上的头,举眉瞥见的是仍旧吵闹的教室,继而操笔定睛钻研课门。
初夏的烈阳朗挂,一束束光芒驶入窗外的竹林荫蔽,被吸收大半力量,才以温和的神态亮堂了教室。
阳光挑逗地与贺名衍引趣,少年的举手足目仍是片刻不离书本。阳光索性就粘在少年的脸蛋上,添上几分明亮的光晕,却意外凸显出少年平日被人熟视无睹的俊美面容。
和光同尘,举眉回望少年的岁月如一汪静水深流此路,这已是贺名衍恭之不讳的以数字计算的人生了。
……
课铃声响,雷永奇(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巡视瞪出威严的一眼,所有人如临大难般涌入指定的避难所。
雷永奇双手负背,扫视一圈,巧逢生物老师的到来。雷云变晴空,雷永奇连忙客气地笑,你的课,你的课。
生物老师点点头,身子迈进鸦雀无声的教室,贺名衍也合上生物课本。
“雷子走了。”教室里暗流涌动。
“上课先抽背,有没有同学举手自愿的?”程老师抱着期待的眼神环视,闪过一些失望,她与贺名衍目光相接。
我还是自己起来吧,贺名衍随即举手示意。
程老师接连提问,贺名衍不光都对答如流,声音还如行云流水。
表扬、鼓掌、夸赞……一些虚浮锁味的东西粉墨登场,什么都没带来,但带走了时间。
贺名衍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内心开始加深对老师的补充的记忆。
直到放学的铃声,贺名衍再未多吐一字。
“那个转校生到底为什么来我们学校?”
“听说是校长拿钱挖过来的。”
三言两句的谈笑,拾拣好书包离开的贺名衍,整点左右到来的公共汽车,老巷边静矗着的婆娑树影……
贺名衍在老树下停顿,“还是老样子呢,也只有你才看得亲切”。
简陋的出租屋前,贺名衍想起了一些人,进屋后自己热上昨夜的剩饭剩菜。趁着空闲,贺名衍走到窗边,给蒜苗、韭菜浇上清水,那是母亲送来的。
“这也算是栽花养植吧。”贺名衍露出难得的笑。
又简单地处理完一餐午饭,翻看课门与破旧的报刊,待及一时一刻便午休去了。
……
短暂的小睡,睁开眼时骄阳似火。
贺名衍迈出租屋,躲在阴影下,走出老巷。与老树打上照面,苍翠欲滴的密叶下是唯一躲避神明投下的热诚目光的地方。
贺名衍倚着她,等待,等待……
规避开烈日的足迹,循着微风领颂歌的安详,投下两枚硬币的车票,随着视景变换来到学校,白昼黑夜,又一次平乏地轮回。
21时30分整,贺名衍准时给母亲拨去电话。
23时整,贺名行准时睡去。
5时30分整,贺名衍准时起床。
日子又重新开始。
次日上午。
“贺名衍,老雷叫你办公室。”有同学捎来了传唤。
“谢谢你通知我。”贺名衍冷淡地回应,应声而起,直赴办公室。
雷永奇正抓耳挠腮,一双瞪圆的怒目下,脸拉得老长,直抵令人生厌的潦草作业。
他见贺名衍来了,索性丢开那些恼人的东西,和蔼地说:“贺名衍你来了啊!”
“雷老师,您找我什么事?”贺名衍早有预料,看破不说破。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你向学校申请的交通补贴费,我帮你争取到了。我也知道你家的状况,以后我会多帮你,所以你可以答应老师全身心投入学习吗?”雷永奇按着卡,缓缓递上。
“真的很谢谢您”,贺名衍深知其中的不容易,他感激的笑美而不骄,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的笑转而渗入一丝为难,“可是我很抱歉,我需要那笔钱。”
“嗐,你可记住了成绩不能掉,否则我不出手,学校也会干涉。”
说罢,雷永奇松开了卡,交给了贺名衍。
盯着曝尸暴毙般的作业,贺名衍收好那几张卡,随即问:“老师,我想学怎么批改作业。”
“你不会想去当家教吧?”雷永奇略做思索,果断地答应了下来,“行,直接实操吧。”
贺名衍开始了表演。
贺名衍有他的小心思:第一,他不想引疑被“关注”,以数学学习委员的身份批改作业来掩人耳目;第二,他感谢雷老师为他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这是一种回报;第三,感谢之外,他犹需雷老师的帮助,因此他要打好关系;第四,拓展新的赚钱思路。
贺名衍的脑海里,金钱是数字,但却是极度重要的数字。贫穷,让他第一次放弃尊严挨个学校“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