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跃听见孩子蹦蹦跳跳地出了客房,回想刚才的种种,慢慢睁开了眼睛,心里有种各般滋味全绞到一起的痛:原以为这些年,他已经用尽一切努力尽可能周全地扮演孩子生活里所谓父亲的角色,殊不知对于小清来讲,可以大大方方正正式式地叫他一声“爸爸”,那么重要。
所以,刚才,孩子才那么郑重其事地一一确认。
原来,父亲这两个字,首先,它是一个名分,其次,它才是一个角色。
一想到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高跃重新闭上了双眼,无力感慢慢袭心。
孩子的父亲,近在咫尺;可走完这一段几步之遥的距离,走到彼此身边,对他来说,对时光来说,又会意味着什么——高跃不敢再肆意往下想。
良辰他,终究到现在,并不知道小清的存在。
如果现在有一个天平,一端放上他对时光的情谊,另一端放上他和良辰的兄弟情,必须有个轻重胜负,而他高跃有权利控制孰轻孰重,那么,他会让哪一端沉下去?
高跃答不上来。
心里的这团杂绪,剪不断理还乱,可还是得面对,时间不可能一直对自己宽容下去,终有一日,它会逼到眼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高跃再无睡意,这样躺着,反而开始觉得有些累,便起身,伸手一把拿过床头柜子上的手机,关闭了静音。
有未读的微信消息。
是良辰发来的,半小时前发过来的,问他晚上怎么安排。
高跃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把上午和良辰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抛在脑后了,只顾想着和时光她们一起去吃小龙虾了,看着屏幕,瞬间觉得尴尬满屏。
说到底,是他自己,暂时还没有适应良辰已经回来了这事。
自个的生活里要开始多了良辰这个人了,不再只有时光和小清两个人了。
思前想后,高跃决定编个理由回过去吧,总不能答应孩子的话食言。
:要不改天吧,我晚上有个应酬。
听到微信进来的声音,良辰第一时间点了开来,是高跃的。
看了他的回复,良辰不免觉得有点扫兴,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接受,失落地敲了两个字,点了发送:好吧。
高跃本想再回个“不好意思”之类的,又觉得这样的词有些见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直接不回了,这次聊天就此打住。
还是明天晚上把时间空出来,留给良辰吧。
有时候想想,如果青少年时期的良辰个性没那么冲动,脾气没那么火爆,又不那么看重兄弟义气,或许现在的他已经如愿在打职业篮球了吧……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一步棋没走对,整盘局势就往其他不可预测的方向走了。
落子怎么可能无悔,只是想悔不可能罢了。
往后的很多年里,下棋的人,观棋的人,各自回头看一眼,都只会觉得曾经那盘棋荒凉无比。
对于良辰,高跃总觉得有些心痛。
都十年了,这种痛,一起来,只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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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娘家取儿子衣物玩具的虞昕语,一路上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小心翼翼地把刚才良辰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来来回回地想了又想,总觉得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感,下一秒又觉得是她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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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惠听到儿媳要带孙子在她这里住一段时间,自然又意外又开心,马上叫了人仔仔细细地打扫了那间空置许久的夫妻房,还特地把窗帘床品全部换了全新的。
这意味着儿子也会在她身边住了。
一想到一家三口,再加上他们两个老的,终于可以如愿地在一起生活了,岚惠喜不自禁。
这样的画面,她已经期待了太久,久到她都快忘了初初期待时自己的那种紧张。
虽然他们小两口从来没有对她提及一些事,岚惠心里却很清楚,他们之间以前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或者是有一些解不开的疙瘩,所以才会看起来若即若离,即便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良辰终归是她的儿子,作为母亲,岚惠自认为有些方面还是挺了解自己孩子的。
所以,那些小两口闭口不提的隐事,良辰肯定也不可能主动告诉她。
无论如何,身为长辈,岚惠每天都祈祷这个家里的每一份子,健健康康,安安稳稳,无病无灾,这以外的一切,都不及人本身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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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把沉浸在思考中的虞昕语着实吓了一大跳,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突然一个打滑,幸好及时稳住,总算有惊无险。撇头去看手机屏幕,脑中不由一炸:是陆子琪!
虞昕语刚刚稳下来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因为气愤,也因为害怕。
手机长响不断,好不容易停了,没歇一秒,又重新响了起来。
虞昕语第一次觉得最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