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还藏在那里!
金乌心下一惊,想要掉头,却马上被毕方缠住,只能甩几张符纸过去。
“用的时候撕碎它!”
繁茂的枝叶将乌莽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自瞥见冲天火光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里已经不能藏人了,却又不知还能往哪处去。
纠结间听见道人的嘱咐,便不再犹豫,攥着几张不明用处的符纸掉头就跑。
期间撕碎了一张符,拦下三次恰巧穿过的藤蔓,耳边听见清脆的碎裂声,想来符纸的大限便是如此了。
“金乌哥哥会死吗?”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阿水伏在乌莽肩上,不敢回头看。
乌莽险些被脚下横出的植株绊倒,好不容易爬起来,看向手中被汗水浸湿的皱巴巴的符纸,怔怔原地伫立片刻,忽而将阿水放到地上,朝他单膝跪下。
“跑出去,去找姑姑。”
“阿爹?”
阿水瘦小的肩膀被用力箍住。
在他的身后,金乌已经被以绝对的劣势压倒在地上,还在挣扎牵制的双手青筋暴起。
“你清醒一点!”
无数金丝幻化的金莲从他身后探出巨口,将两人死死捆绑在一起,毕方行动受限,又幻化做无形躯体,两个人再次拉开距离。
但金乌已经只能靠剑撑地,才能勉强站住了。
乌莽抬头看一眼,咬咬牙,解开芥子囊,随即动作一顿,僵在原地。
为什么里面只有一个法器?
那颗石子呢?!
乌莽难以置信地缓缓看向阿水,他面色从容,似乎早有预料。
“……阿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轻轻。
像琥珀一样透明的瞳孔静静望向这边,倒映着飞散的火星,灼伤了迷惘无措的乌莽。
他伸手去抓,阿水却像鱼儿一样从指缝间溜走了。
“你给我回来!!”
撕心裂肺的呐喊没有喊住男孩的脚步,他把石块死死护在怀中,在地上滚一圈,用虎牙咬破的指尖胡乱一抹。
万物静籁。
轰——!
短暂的沉寂后,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在这片吞噬过无数生灵的土地上肆意狂欢。
从遥远的地方爆发声嘶力竭的诵唱,响彻山林,与心跳齐频,在脑海间排山倒海地回荡。
强风之中,毕方忽然有种向下跌落的失重感,浑身一激灵,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看见黑雾正滔滔不绝地被钻入男孩耳鼻口目。
“阿水——”
黑雾中的无数面孔在悲鸣,在嘶吼。游荡的亡魂为寻得归宿喜极而泣,或是熟悉的面孔于心不忍。
“婆婆,我好想你……”
迷离幻像中,不知是看见了哪一种景色,他露出满足的笑容,用含糊低混的声音喃喃。
“想你以前和我说你老了,说不定哪天就要走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说,你这辈子过着很辛苦,为什么上了年纪,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
乌莽想要抱住他,被金乌拉住了臂膀,阿水的声音低微下去。
“婆婆,我一想到你要走了,再也见不到你,就会想掉眼泪……但是真的看见你离开的时候,反而忘记怎么哭了。婆婆,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哭,只有我没掉眼泪,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顺?”
“婆婆,我眼睛酸酸的,好像要反应过来了……”
风止住了。
他们闭上眼。
他闭上了眼。
小小的身体就像是枯萎的蝴蝶,轻轻地、轻轻地落在空旷得稍许寒冷的焦土上。
“别看了。”毕方低声。
在阿水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爆裂前,她召来火焰,将这具瘦小的身躯,连同数百年未能安息的愤怒,一并烧成了灰烬。
·
萦绕在落霞村上头百十年来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但是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乌莽还是摆了酒,为最后一个祭品,也为再也不会有祭品诞生。
毕方实在太累了,爬在桌上昏睡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被人扛在肩上,鼻间充斥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一眼看下去,地面在高速倒行。
“呕!飞、飞低点……”
“你醒了?”金乌声音有些许嘶哑,“先将就一下吧,没几步就到了。”
“……”
没办法,右小腿疼得实在厉害,四肢也疲软得像被榨干水的抹布,毕方倒着头,瓮声瓮气开口。
“怎么不留下吃个饭啊?”
金乌:“伤口止不住。”
再不回去,可就英勇就义了。
“也行吧。”毕方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