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晞文算的上是实干家,说要拜访潘生一家的事,他和若青从上海回来的第三天就去了。
按照地址,潘生的家并不好找,巷子七拐八拐的,总算是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反复核对了门牌号,宋晞文才敢敲门。
半晌,楼上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见来人是宋晞文,潘生面带微笑赶紧将二人请进去。
这是两层的阁楼,看得出来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一股霉味飘来,若青控制不住咳嗽几声。
“宋太太还请不要介意,我和颂锦才搬来不久,卫生或许还没做到位,等天暖和些,开了窗户通通风就好的。”潘生不紧不慢的在前走一边向二人解释,颂锦就是火车上那个揪着他衣服不放的女人。
“不碍事。”宋晞文替他缓解尴尬,潘生的处境他是有所了解的。
“这儿毕竟没法和鸠兹相比,我在那儿,住的是招待所,范罗山附近的英国驻芜湖领事馆,上下两层地方宽敞着咧。只是山上树多,一到了春秋,要不枝繁叶茂,要不就是光秃秃的树干。冬天要是下了大雪,江面上的船只都看不清楚。但你站在海关大楼的瞭望塔上,能看见长江上漂着的汽轮,壮观的很咧!”说起曾经任职的城市风光,潘生侃侃而谈,手到擒来,仿佛自己又回到那个江城河畔。
叫颂锦的女人在另外一个屋子里给炉子起火,手上的芭蕉扇快被折断了,灰黑色的烟雾从炉子侧面喷涌出,直接让颂锦好一顿咳嗽。
“颂锦,快给客人倒茶!”
颂锦见是那天在浦口火车站见过面的男人,似乎也没那么拘谨了,慌忙的翻开柜子准备给他泡茶。
若青生活在农村,知道炉子该如何起火,她轻车熟路的拿起扇子,对着下面的小风口扇起来,不一会儿,橘红色火焰冒了上来。
沉甸甸的铜吊被放置在上,等待着冒气烧开。
她蹲在地上,像个农村妇人一样。
一抬眼,颂锦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不知道自己想开口要说点什么。
“很简单的,我教你。”若青率先开口,等待着颂锦也蹲下来。
两个女人处在同一个时代,看着颂锦灰头土脸却饶有兴趣的听着自己讲解的模样,若青觉得颂锦或许真是个有血有肉的纯朴女人。
那日在火车上不愿接过的香烟,此时也被潘生夹在手指里。
“海关监督不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宋晞文询问。
“不知道。”圆圆的烟圈向远处飘去,越来越大。
“我会写点文章,写点诗,投稿什么的,维持些家用是没问题的,只是辛苦了颂锦,跟在我身边,总是吃苦受罪。”他的视线此时落在颂锦身上,那眼里全是柔情。
“不要担心,潘生,你是个有才华的人,我相信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宋晞文也看向和颂锦此时有些亲近的若青,不禁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好日子终究是要来的。
“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此次从芜湖回到上海来,我知晓我的问题在哪里。是我不够圆滑,为人处世总是遵循教条,这才得罪了他们,怪我,怪我,只是连累了颂锦。她的命已经够苦的了!”
宋晞文能够感觉得到,潘生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若是其他男人,恨不得如何欺负一个弱女子。
可他愿意在那时候出手相救,说明潘生心底是个善良的好男人。
只是,好男人也要吃饭,也要养家糊口。
不远处的两个女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竟说下起来,惹得颂锦咯咯笑了起来。
“潘生,你且放宽心。”宋晞文没敢笃定的承诺,毕竟不是受人所托,夸下海口的事情不是他的风格。
水壶已经冒了白气来,颂锦也不顾烫伤的危险,赶紧端下来,直接对着陶瓷杯里的茶叶冲泡上来。
这滚烫的开水,混合着上下起伏的叶片,在狭小的空间里风起云涌,像是人们滚烫热烈的一生。
“其实我的事情好解决,我只是担心颂锦,她没读过书,不识字,胆子也小,出去工作是不可能的,放她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潘生继续道。
宋晞文灵机一动:“那有什么难?下个月叫颂锦来若青这儿,学长他们创办了公益学校,若青负责教书,颂锦尽管来。”
“那怎么好意思?我,我现在连学费都凑不齐。”潘生本来很开心,颂锦的事情有了着落,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又为学费而焦虑了。
“学费事情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收费,若是你真想交,还不如请我和若青吃个便饭。”读书人最是爱面子,倘若让潘生一分钱不交占了别人的便宜,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那行,一顿便饭还是没问题的。”潘生此时喜笑颜开,挠着脑袋瓜子同宋晞文开着玩笑。
临近中午,潘生邀请他们二人留下吃饭,也被宋晞文婉拒了。
“既然你们到了上海,吃饭这事,来日方长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