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王爷手下留情,救我一命。”
顾淮凤眼微眯,乌发黑袍,大马金刀坐于莲枝纹贵妃榻上,朦胧雾气下,眸光戏谑凉薄。
“敢和本王讨价还价,你是第一个。”
云嫣捏住顾淮的玄金袍角,“求你,帮帮我。”
你和我。
顾淮眸光一震。
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被尖锐的松针刺中,黑金的皂靴用力,重重踢开云嫣放在他袍角上白皙如玉的手。
“起来,本王不想看你这张哭起来惨绝人寰的脸。”
云嫣想起,当年第一次,顾淮也曾说过这样一句。
那时他性情比如今还要恶劣,又刚从战场上回来,不近人情不解风情,云嫣也胆怯。
好不容易在一起久了,能从他身上品到片刻温情。
如今不知哪句话触到他的逆鳞,就这样恶言相向冷面以对。
她敛下眉眼,纤弱白嫩细如嫩葱的手指,失力从他衣袍下滑下。
肃亲王看着她如丧考妣的神情,便郁燥地拧眉。
“既是自己闯下的祸,便自己来解决。”
云嫣被顾淮派马车遣送回康王府,已经是半夜,滴漏声和打更声交织,她撩开车帘。
黑沉的天幕上星罗棋布,只有一个并不圆的半
弯残月。
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官道,路过已经熄灭了灯火的杂货铺,她在寅时回到王府。
王府正门被关得严严实实,侧门还留有几位门子看守。
朱砂纸糊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云嫣盯着花丛角落里一盏四角宫灯,恍惚出了神。
下人认出她来,“世子妃……”
身长五尺短粗身材的门子被一道力锁了喉,只能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看见一身披黑衣的男子。
漆黑的夜里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唯一标志性的特征就是那双能融化黑夜的幽瞳。
嗜血冷漠,冰冷沉默,给人即将被剥皮抽骨的战栗感。
云嫣脚步轻缓,身后门子轰然倒进花丛的身影,眼珠朝她的方向转动的情形,她并未看见。
门子在昏迷之前还在后悔,为何晚膳多喝了二两酒,与灶上的粗使婆子攀谈的时候,像个长舌妇一般没收住嘴,议论了两句世子妃,又在出厨房门的时候,碰上侍奉康王妃的丫鬟,得知世子妃被关进祠堂三日。
若是不多嘴多舌知道这些,门子想,他不会对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的云嫣如此奇怪。
也许不必遭受这无妄之灾。
身后男人明明是铁血战神,脚步却格外
轻,他的呼吸都融化进黑夜里,身影被宫灯罩在地面,她的脚踩在他的影子上,有一种被贴身侍卫保护的安全感。
但未走到祠堂外,顾淮便不耐烦了。
“本王今日还要早朝,先走了。”
看着飞身而去的身影消失,云嫣卷翘的眼睫默默垂下,拳头紧张地捏握住,只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还道顾淮会突然大发善心,贴身送她一程,没想到行事古怪,大抵是突然兴起,捉弄她而已。
祠堂门口,两盏灯笼灼烫地燃着,像鬼火突然冒出。
门口有两个大汉守着,还是白日那两位,除了石榴树旁此起彼伏的虫叫声,再无其他声音。
祠堂的两扇紫檀木门,依旧紧紧阖着,里面也没传来任何异动。
说明蓁迭还在里面。
安然无恙。
从祠堂后门效仿蓁迭白日的方式往祠堂内丢石子,下一刻,周身突然大亮。
数盏灯笼齐齐亮起,云嫣不需回头,便能感受到背后凉飕飕的目光,下一秒,云嫣听见祠堂内发出的哀嚎声。
呜呜的,像是嘴被布条堵住,想发出声音都困难。
下一瞬,她折过脸,一巴掌重重落在她脸上,清脆伴随着剧痛,像是刻意给她一个教
训。
行使这巴掌权威的不是康王妃,而是阴沉着脸的徐氏,“世子妃胆色真是惊人,从围成铁桶的祠堂内,都能逃出去,你果真不是俗人。”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说着还狠狠啐了口。
“只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能装模作样顶替世子妃在祠堂内跪着,还不被发现,若不是护卫长了个心眼,送饭时发现蓁迭身上的衣服不对劲,堂堂康王府,母亲和大嫂,还有我,都要被世子妃你骗了去!”
柳氏滔滔不绝,康王妃依旧未喊只声片语。
云嫣将其视为暴风雨前的平静,也冷静地消化着自己的情绪。
半晌,康王妃问她,“说,你如何逃出去的?可是那权势滔天的肃亲王?”
银牙暗咬,素来端庄优雅进退有度的康王妃,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因气愤胀得绯红,插于髻上的金簪流苏长长坠下来,在她鬓边打下一片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