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声叹息。
我这是在为谁担心呢,再没有人的境遇比我更糟了。
我闭上眼静静等待死亡时刻的来临,只是闭上眼后四周似乎太静了些。现在我有点害怕安静,于是我又睁开了眼。
我看见吊桥上面立着的人像一片叶子一样跃下来。叶子在风中摇摆不定随波逐流,那人却踩着风朝着我飞来,像神仙一样。
“你快死了。”
那个人在说一个事实。
那个人,她长得很像阿玉,但我知道她不是阿玉。我认得出阿玉,哪怕她们的脸长得一般无二,我也知道她并不是阿玉。
“我的头动不了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藏在怀里的钱袋子还在不在?”
我央求她。
她只轻微地移动了一下眼珠:“什么也没有。”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我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我已经没有什么留在世上的意义了,于是我开始转向问她:“你是要去哪里吗?”
我没有奢求她能够回答,我说话只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哪怕对一个要死的人来说等死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去哪里。”
她在路边寻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侧对着我坐下,手中平白无故地变出了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我觉得稀奇就盯着多看了两眼。
那把匕首浮在她手中上下跃动,尖刺的锋利在她那里仿佛变成了柔软的叶片。
“你的钱袋子被人抢走了,你不去抢回来吗?”
那人突然开口。
我笑了:“你瞧我现在这样子能从谁的手里抢走东西?”
“你不抢,是因为抢不了吗?”
那人说话奇奇怪怪,疼痛像风雪一样在我的身体里肆虐,我没有再回答她的力气了。
“那就是说,有能力的话就一定要抢回来!”
话音一落,我的胸口就扎入了一把匕首。很痛,但比起我身体的其他疼痛来说倒也不算什么。这么一想我倒是看开了,看向拿匕首扎我的人问:“你扎我干嘛?”
那人疑惑地低语了一句,然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嘲弄地笑了一下。她将匕首留在我的胸口,起身准备走了。
“等等。”
我叫住她。
这是我下意识的反应,在意识到她要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喊出来声,仿佛知道这一别就再也看不见她了一样。
而她停住了,没有回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白雪融在我的鼻腔激出晦涩:“阿玉在哪里?”
她说:“我以为你会叫我阿玉,原来你知道我不是她吗?”
她的背影比这风雪还要冰冷。
我说:“我喜欢阿玉,所以我不会把别人认成她。”
“够了别再骗人了!”她怒声说道,“口口声声说喜欢,说爱......你不过是把她当成手中唯一抓住的稻草罢了。”
“如果你真的爱她,那为何刚才我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不清楚她在说什么,除了刚开始的话音里带了怒气,后面的话几乎听不出情绪。她一直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在失望还是伤心。
但我知道我想安慰她:“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阿玉。”
“知道了。”
她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就要离开,我却心有不舍,至少,至少在我死前......
“可以回头看我一眼吗?”
她僵立了一会儿,慢慢侧过头垂着眼,犹疑了一瞬后终于回了头。
我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放心了。
“还好没有哭。”
......
在她惊讶的视线中,我慢慢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脸被冻僵了笑得有点奇怪,她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我咧着嘴对她笑:“无论你是阿玉还是谁,我都希望你不要经历很多挫折就可以过得很好。”
月亮自她的背后升起来,雪下得更大了。她抬眼看了下雪,雪绒落在她的睫毛。然后她低头在清冷的月光中对我笑了一下。
我满意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永远不会再睁开了。
在最后我还是见到了阿玉。
年少时看戏,一场剧无论开头中间多么精妙绝伦,只要结尾不尽如人意便会让看戏的人留下一句叹息散场。他们在为结尾叹息,为悲剧遗憾。最好花开时灿烂,结果时繁盛才好。可我以为,若是曾经拥有过美好的瞬间伟大的时刻,那么结局就只是结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