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和韶锦依次唤醒半梦半酣的妇女、老人和孩子。
“夜风转凉了,奉王女殿下的命令,请入帐休息。”
玲乐也转了一圈回来,“各处的马匹并无异常,兀里齐也想到这一点了,每一处都有他的人在守着。”
林烟正蹲在商景昭身前听他说话,“见到博尔术,你便说……”
草原上忽有短暂的疾风。
商景昭的声音顿住,抬眸望向风来处。
林烟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起风了?”
“乌兰,此处向西,有密林吗?”
“西南十里,确实有一片丛林密树,”乌兰诧异地看着商景昭,“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此短促,恐怕不是风,而是群鸟振翅。”商景昭的目光淡淡投向漆黑不辨的远处,“开始行军了。”
“王女,狼主请您过去。”
“好,我马上就到。”
林烟站起身,看向玲乐,“保护好他。”
玲乐点头,“我知道。”
商景昭凝望她,眉目在月光中有一段动荡的颜色,“穿上你的战甲,平安回来。”
“一定。”
大帐中正传来博尔术愤怒的声音:“然后呢?少狼主就是让你这样给本王解释的?我看你是被酒蒙了脑袋,愚蠢的东西!”
左右贤王的儿女都已经聚集在帐中,每个人都是刚刚从醉梦中被叫醒,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仓皇而困惑。
忽然,帐帘掀起,红衣战甲的少女几步上前,一边行礼,一边干净利落地开口:“漠北四部已开始行军,请狼主早做决断。”
博尔术眯起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是。”林烟按照商景昭教的,将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回复了,如何发现、如何推演、如何应变、如何准备等等,事无巨细地说明完毕,“另外,我擅作主张,将老幼妇孺提前集中于营帐中,以防她们被波及,没有引起注意。”
“做得好。”博尔术扬声笑起来,环顾了一圈帐中其他的贵族少年,炫耀之意溢于言表,“阿依努尔,我的女儿。”
右贤王点头称是,左贤王不屑一顾。
“来人!将本王的马牵来,今天就让那些人知道,惹怒了柔然人的下场。”
博尔术迅速做出部署,帐中的人都跟随在他身后,刚一出帐,就听见警戒的号角四起。
“敌袭——!”
瞭望塔上的士兵话音刚落,就被飞来的乱箭射成了筛子。
与此同时,营地中,漠北四部的男子迅速抽刀,一刀捅入身旁之人的心脏,睡梦中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醒来的人仓皇逃窜,乱作一团。
营地各处,血溅三尺。
救治过战场的伤员、或者检视过战后的营地,和直面战争本身,终究是不一样的。
博尔术已率领柔然人纵马疾掠,迎上将达慕里四面围住的漠北人。
持刀的男人血红着眼睛,向林烟扑来。
林烟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下一瞬,男人的身体在她面前断成了两半。
兀朵收回□□,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驭马如风,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林烟蹲下身,捂住嘴,感到一阵反胃。
她做不到……
她没法这样冷静准确地,杀死一个人。
林烟踉踉跄跄往营帐的方向跑。
玲乐接住她,“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事。”
“你来得正好,我要去外围迎敌,”玲乐将“镇山”扛上肩,翻身上马,“我可不想在这里照顾家眷。”
林烟抬眸,愕然地看着她。
“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死在这里而已,不是想帮你们柔然。”
林烟看着她的背影,深吸几口气,拿出袖间的长鞭,默默攥紧了。
身后传来商景昭淡淡的声音。
“不必勉强。”
林烟回身,看到他的脸,眼泪都要下来了,“可是……我……”
“过来。”
林烟蹲在他身前,商景昭抬手,抚上她的额发,在震耳欲聋的杀喊和兵戈声里,在血肉横飞的哀嚎和惨叫里,依然冷静得像是高居俯瞰的帝王。
可是这样无动于衷的表情,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安慰的动作。
“如果不想,就不要做。”商景昭说。
林烟惶惶不安的眼睛望着他,“可是,我总该做点什么。”
“人在恐惧的时候,做不成任何事。”
商景昭的声音始终沉静,林烟望着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她一次也没有看见过恐惧,心里的躁动和焦急就这样莫名地一点点退潮,林烟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