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趟水,回来就瞧见贵人们都站了起来,还有一位如落汤鸡一般,吓得他脚底一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歉。
“不好意思,今儿实在太忙了,让各位大人受惊了,再给您重新上一桌,您看成吗?”
“不妨事,熟人拼桌,账都记他身上。”
落汤鸡笑嘻嘻地指了指坐着的清贵公子,见那公子微微颔首,店小二这才如蒙大赦般退了回去。
纪峥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铁骑营众人都坐了,只有陆淮岳身侧还空着。向弋拉着纪峥聊得火热,宋清和踢了踢袁知晏,让他给自己腾个位置。
“这不是有空位吗?”袁知晏捂着屁股,冲陆淮岳身侧扬扬下巴。
“哪儿?”
“陆淮岳身边啊!”
宋清和神情淡淡:“谁,不认得。”
袁知晏一阵牙酸,眼睛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儿,哎哟哟地叫起来。一会说后背疼,一会又说屁股疼,逗得一桌子人忍俊不禁,气得宋清和又给了他一脚,这才在陆淮岳身边坐下了。
桌上除了袁知晏和纪峥跟她是老相识,旁人都没见过这个何清,只当他是哪家的小少爷。宋清和坐在陆淮岳身边,与众人谈笑风生,两人挨得最近,却一句话也没说。
陆淮岳低着头,耳朵准确地在嘈杂的人声里捕捉到了她说的每一个字,熟悉的清香味从身侧传来,鼻子似乎也不再听他使唤。
他小心地控制着呼吸,搭在膝上的手指渐渐攥紧了,墨色的外袍被捏出褶子,暗暗的,并不明显,一如他的心事。
饭吃了大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小娃娃,站在陆淮岳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歪戴着一顶破风帽,小脸蛋上两团红皴,个头还没桌子高,口水嘟噜直流。
陆淮岳让纪峥拿了个油纸包递给他,小童吸溜着鼻涕,傻乎乎地接了,拆开纸包一看,里面挤挤挨挨地放着几枚软酪,外皮软糯,圆胖可爱。
袁知晏凑过来,捏起一团放进嘴里,含混不清道:“这个好吃,恩公你也吃。”
“我不吃,”宋清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不跟孩子抢食,也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行啊,安全意识还挺强,袁知晏满满当当塞了一嘴,冲她竖起大拇指。
“宋……咳咳,何清,这份是给你的!”
陆淮岳来不及阻止,纪峥已经拎着一只双层提梁盒放在了宋清和面前,与油纸包相比,这黑底描金的提梁盒显然格外精致。
“这是将军专程绕道夏河县,请当地有名的点茶娘子做的,用的都是上好的高山云雾茶!”
纪峥假装没看见他家将军僵硬的神情,殷勤地向宋清和介绍道,心里沾沾自喜,瞧咱这时机把握得多自然,此时不送更待何时!
这些年将军独来独往,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呃,心上妖,他身为左膀右臂,理应为将军排忧解难,今后将军的终身大事就由他来守护!
宋清和在纪峥热切的目光中打开盒子,茶香扑面,里面放的居然是抹茶软酪。
“你怎么知道……”
见她蓦然抬眼望向自己,陆淮岳神色不变,耳根儿却悄悄红了。
他正要开口,却被刺耳的尖叫声打断。
一个妇人跌跌跄跄地扑上来将小童护在怀里,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
她瑟缩成一团大喊道:“陆、陆世子,求您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什么都不懂,不是有意要冲撞您的!有什么事您冲我来,我是他娘,我替他受过……求您,求您开恩……”
妇人的话如惊雷炸响,震得四周一片哗然!
店里店外的百姓都凑过来看热闹,人群挤挤挨挨地站着,又不敢离得太近,以至于陆淮岳等人所在之处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那就是陆世子?我还以为阎罗王都生得疙瘩脸、狻猊须、赤发红睛会吃人呢!没想到竟是这般好的相貌,谪仙似的人物!”
“你懂啥?面皮越好心肠越黑,他可比阎罗王狠多了,你没瞧见他连妇孺都欺负吗!”
“就是!都说‘宁见十殿阎王,不惹陆家二郎’,你可别被他骗了,恶鬼作乱前也得打扮得俊俏些不是?”
那妇人满脸的泪,头磕得咚咚响,小童听到陆淮岳的名号吓得大哭起来,油纸包啪地一声扔在地上。
“呜呜娘,我不吃!有毒,坏坏!”
这陆家二郎果真丧心病狂,竟公然对黄口小儿痛下毒手!
哭闹声尖锐刺耳,人群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袁知晏双拳紧握,铁骑营众人脸色铁青,却都不好发作。
围观之人投向陆淮岳的目光有畏惧也有厌恶,如果眼神能化作利箭,他恐怕早已万箭穿心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宋清和也看向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全是淡漠,似乎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她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今日若是不发出来,恐怕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