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香山已是层林尽染,自山顶望下,枫林随风而动,落红簌簌。
既是长公主有吩咐,裴容裴岚安顿之后便寻机去登高赏景。别院中除了她们二人,还有不少京中同龄的小娘子,裴岚与相熟的手帕交约着去捡红叶制书签。裴容心中记挂着事,推脱着没有去,独自一人往后山僻静去。
裴容寻了一处寂静无人的亭子歇息,远眺着香山红叶,独自思索接下来的路。
舞姬风波之后,董府势颓,董元平更是声名有亏,将来举荐为官之路必然不会顺畅。只此一点,裴绩对他的态度已然变化。而裴婉那边,不惜用婢女勾引父亲这样下流的手段,已经是心急如焚的状态,她会为了得到董元平再做出什么呢?
距离她的心愿,只差一步之遥,只需再轻轻地推波助澜,与董元平解除婚约指日可待。
裴容念及此处,心中涌起欢喜,接着又叹了一声。
她从前何曾这样背后使手段搅弄风云,随是为了自保,但又比裴婉强过几分呢?
“裴娘子。”
裴容正叹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她回身看去,竟是熟人。
陆谈,陆家六郎。
“在下登高而来,到此亭歇息,不想裴娘子也在此处,叨扰了。”陆谈歉然道。
裴容与他见礼,道:“陆郎君,好巧。”
陆谈微微一笑。其实并不巧,他比裴容来得还要早。特地选后山崖僻静处歇息,见有人过来本以往密林深处去。本不打算现身,只是听见裴容叹息,想起那日在霞圆梅林她挺身而出的仗义之举,再见如今的满面愁容,不由心生怜惜,才出声打断。
裴容极少与外男交谈的经验,加之此处仅有两人孤男寡女,她正沉默着想要离去。
陆谈忽然开口问她:“裴娘子可知此亭的由来?”
“行行亭?”裴容轻轻摇了摇头。她方才看见亭子的匾额,觉得名字新颖,但却不知背后由来。
陆谈道:“这是取自道教的释义,当止则止,当行则行。”
“当行则行。”裴容轻轻地重复他的话。
忽的山风吹拂,涤荡心胸,裴容豁然开朗。既是要做的事,何必踌躇犹豫,当行则行。
陆谈见她柳眉舒展,一扫方才的愁绪,心下满足,拱手告辞。
裴容目送他离开,山风凉爽,她却觉得两颊发烫。
行行亭地处偏僻,但对于别院主人而言却是熟悉处。恰好返回的新乡在邻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素姑瞧,玉公子,娇美人,多相配啊。”新乡感慨。
素姑晓得自家公主爱好做媒的兴致又犯了,她说:“陆家郎君风姿过人,难怪公主请来陆郎抚琴,德阳公主千求万求也要跟着前来。”
“德阳……”新乡长公主沉吟片刻,道:“德阳与陆六郎并非良配。”
一来,陛下不愿再见皇室与世家联姻,且看德阳这番被禁足宫中便知道陛下心意。二来,神女有心襄王无情。
“不过纵如此,女儿情思总是难以消歇。”新乡叹了一声,语气惋惜,不知是为了德阳还是为了谁。
***
新乡长公主回府,下午裴容便受到召见,前去试观音扮相。
新乡就在一旁看着裴容梳妆,一边瞧一边道:“年轻小娘子就像花儿似的,轻轻傅粉就好。”
贵妃肤白,时下梳妆流行重重敷粉,以求达到粉面白肤的效果。而裴容天生肌肤白皙,反而不需如何上妆,就是柳眉弯弯,嫰脸红唇。
乌发高高绾成盘龙髻,带上宝冠,披素罗袍,挂七彩宝璎珞。眉如小月,眼似秋水,玉面红唇,可谓是祥光笼罩、瑞气遮迎。
裴容装扮完全,施施然走出来。
“妙,”新乡连连击掌,“容娘此番,就好似宫中那尊玉雕圣观音像成真人了。”
圣观音不好办,罗袍虽素,装饰却珠光宝气,既要显出瑞气祥光辉映,又不能被璎珞宝冠压住,更不能流俗。非得裴容这般玉骨清灵的人物来才行。
“甚好甚好,就是容娘纤柔过甚,要再长胖三分才好。”新乡说,“且在我这好好住下,我这里的厨子手艺可是陛下都夸赞的。”
“我必当尽力。”裴容道。
新乡笑道:“届时陆六郎在前抚琴,容娘扮观音乘莲花台在后,众神相随,我的游神必定是万寿节上最瞩目所在。”
***
万寿节当日,果真如新乡长公主所说的那般,游神成为万众瞩目的所在。不止民众争相观看,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甚至将裴容和陆谈两人再度召到御前相见。
“京中人杰地灵,这两位当真是画像上的风流人物。”
能得到当今圣上一句夸赞,裴容和陆谈的美名将在京都流传不知多久。如此恩宠,连裴绩都被福泽。沾裴容的光,他也有幸到御前面圣,得了一句“裴侍郎养得好